大明宫,紫宸书房。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苏培盛匆匆进了上书房,满脸的惊慌,可一双眼睛里,却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隆正帝正在批折子,见他如此没规矩,差点没把朱笔插他脑门上,刀子似的眼神看过去,苏培盛立马清醒过来。
心里暗自嘲笑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边赶紧讲正事:“陛下,宁侯,宁侯贾环进宫了!”
隆正帝闻言一怔,道:“贾环这就好了?怎么没听到信儿?”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口道:“陛下,老奴如今不管中车府了……”
隆正帝哼了声,瞥了他一眼,道:“那贾环呢?”
苏培盛忙道:“陛下,宁侯先去了黑冰台,找到了赵师道,动了手后,又去了中车府衙门。
柴俊……被他打狠了!”
隆正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差点没气歪鼻子,恼道:“他跑宫里胡闹什么?”
苏培盛干笑了声,道:“中车府在宁侯身边的蛾子,这回被发现了,好像因此闹的贾家家宅不宁。宁侯恼了,就打进宫来了。”
说起来,柴俊真真是替他挨了一顿老拳啊!
苏培盛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呵呵呵……”
一旁赢祥忍不住笑了起来。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说到底,还是他授意安排的,这会儿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其他臣子家,纵然发现了也只当没发现。
谁像这个夯货!
隆正帝没好气的对赢祥道:“十三弟,还是你去一趟,将这混帐带过来吧。
才刚好一点就不安生,朕看他还是受伤太轻……”
说着,隆正帝又疑惑道:“十三弟,当时看着,贾环的确是快……只箭伤就有那么多处,这才几个时辰,他就养好了?”
赢祥想了想,道:“贾环修练的武功,是他那个白莲教教主传他的《白莲金身经》。
这套功法,在江湖上号称第一炼体神功,在抗击打,疗伤上,颇有奇效。
当初董千海被黑冰台抓住后,废了丹田气海,还锁了琵琶骨。
换做其他人,无论如何都是废人了。
可他在黑冰台牢狱中待了几年,非但没有被废,反而突破了武宗,成为了半步天象级绝世高手。
由此可见,这套功法的神奇。”
隆正帝闻言,大为心动。
赢祥却苦笑道:“皇上,这套功法需要童阳之身苦练,至少要突破武宗,才能破身,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对身体大有损耗。
臣弟都不明白,贾环是如何练成此功的。
他居然也能成武宗……”
隆正帝不在乎贾环怎样成武宗的,他在乎自己练不了这样神奇的武功,晦气的哼了声后,他道:“十三弟快去喊那个混帐来,一问就知道了。再吃一点,他非把柴俊那把老骨头给拆了不可。
你告诉他,出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就不要再闹了。
一点君臣之道都不懂,早晚朕揭了他的好皮!”
赢祥闻言,呵呵笑着出了上书房。
……
“贾环,你……你还讲不讲道理?”
柴俊是宫中有数的大太监之一,在成千上万黄门内侍中,是绝对老祖宗级的大佬,寻日里何等风光。
他连御前第一红人苏培盛都能不对付。
在宫里这方天地,真真是如鱼得水,体面无限。
往常说话时,举手抬足间,都是高人大佬范儿。
然而此刻,柴俊一张老脸肿成了猪头都顾不得了,一边狼狈躲藏,一边气急败坏叫屈道:“咱家……奴婢才接手中车府没一天功夫,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苏培盛算账去!
咱家冤枉啊!!”
柴俊快唬掉了魂儿,他是真害怕这个祖宗了。
若不是他身上还算有些功夫,刚才能生生被贾环打死。
看着那块被劈碎的半尺厚的钢铁案几,方才不是他躲的快,那就是他脑袋的下场。
柴俊认为,贾环是真要下死手啊!
眼见贾环又走了过来,柴俊唬的亡魂大冒,急道:“快来人,拦住他,拦住他!”
他如今是中车府主事,命令如山。
尽管中车府的番子都不敢和贾环动手,还是纷纷拦在中间。
有机灵些的,根本不动手,就跪在中间拼命磕头。
其他人见之,也纷纷效仿。
贾环看了哑然失笑,道:“还真他娘的是**臣,都给本侯起开,不然死的就是你们。”
柴俊趁机在后面尖声道:“宁侯,你若是有担当的,就去找真正得罪你的人去算账!”
贾环冷笑一声,道:“好啊,你当本侯不敢?我这就去上书房找坐龙椅的要个交代去!”
说罢,转身就走。
柴俊闻言,当场瞳孔就扩大了,脑门子上的冷汗瀑布一般唰的流下来。
地上几个徒子徒孙简直看失心疯的疯子一样看向柴俊。
这也是宫里老人能说的话?
眼见贾环就要出门了,柴俊“嗖”的一下蹿上前,张开双臂拦住贾环,强挤出笑脸就要求情,就见一个拳头当面打来。
“砰!”
一拳下去,柴俊直觉得脑壳里的脑浆都在晃荡,眼前完全看不清人形了,全是金星。
摇摇摆摆的晃悠了两下,柴俊倒在了地上。
贾环垂下眼睛,看着他,淡淡道:“不要以为本侯是在欺软怕硬,打你,是给你送个礼。
敢在我宁国府正门前,高祖皇帝丹笔亲书敕造宁国府牌匾下坐于马背者,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冲你这份胆量,本侯也得送你这三拳以作敬意。
另外,也是提前给你提个醒。
往臣子家派人,可以理解。
小厮,仆婢,丫鬟,嬷嬷,随便你们插手。
再敢打本侯家人的主意,就不是这样好说话了……”
说罢,贾环抬脚又狠狠踹在了柴俊身上,将他生生踢的倒滑出去,呕血不止。
这时,忠怡亲王赢祥才匆匆赶来,看到乱成一团满地狼藉的中车府,和奄奄一息的柴俊,叹息道:“才刚好点,你又胡闹什么?”
贾环哼了声,道:“这还不算胡闹,我现在去上书房,当面问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赢祥忙拦道:“贾环,适可而止。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陛下待你的心意你自己明白。
往你府里插人,也不是为了监视你。
你既然发现了,就当已经问清楚了,陛下从未让人打探过你的机密,只是让她们看着你的状况。
若非如此,也不会急着连下十二道金牌招你回京,就是怕你在外面玩野了,跑出海,遇到风浪出了事,才急着招你回来。
你若当正经的事,反倒让你们君臣都不好受。”
贾环闻言沉默了会儿,垂下眼帘道:“总之,还是过分了。”
一旁柴俊心里冰凉如雪,虽然已经预料到隆正帝不会为他出头,可这会儿听着,还是心如刀割。
他知道,赢祥是为隆正帝打前站,提前做安抚的。
赢祥的意思,多半就是隆正帝的意思。
可是,看着他这个堂堂中车府主事被打的和死狗一般,赢祥竟然说出“你若当成正经的事”这样的话来。
天日昭昭啊!
这些天家王侯们,真不拿他当人看,被打成这样,连个正经事都算不上……
一时间,柴俊心如死灰。
赢祥自然不会将一个阉奴放在心上,他本也不喜此人,听闻贾环这般说后,赢祥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他往上书房方向走去,边走边笑道:“行了,都是有一双儿女的大人了,已不比从前,多些心胸容量。
这件事就这样吧,不好再提了。
走,皇上一直挂念着你的伤,刚才还一直在问我。
听说你来了,极高兴。
另外,还有些正事要和你谈。”
说笑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中车府门外……
……
紫宸上书房。
赢祥和贾环进来时,正看到赢昼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抽泣,上方隆正帝一张黑脸骇人。
见到贾环进来后,刀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番,凝了凝后,才哼了声。
贾环也见怪不怪,行了礼后,看赢昼哭的不成样子,用脚悄悄踢了下,“小声”道:“小五,哭你奶奶呢?去慈宁宫哭啊!”
此言一出,上头隆正帝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赢祥也面色古怪。
赢昼喷了声,昂起头吼道:“我哭你奶奶呢!”
贾环黑了脸,顺手将跪在地上的赢昼推倒在地,骂道:“狗咬吕洞宾,你知不知好人心?”
赢昼被推倒后,“噌”的一下又爬起来,疯了一样冲向贾环要拼命。
贾环见他小眼睛通红,一脸的愤怒狰狞,知道他真有事,便不和他闹了,一只手揽过他脖颈稳住后,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事好好说。再闹和我没关系了啊……”
赢昼闻言,登时不拼命挣扎了,委屈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瘪着嘴道:“贾环,你快求求父皇吧。母后那里,如今都成了冷宫了……”
贾环闻言一惊,抬头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瞪眼过来,厉声道:“和你不相干?让开那个逆子,让他滚!朕现在不想看到他!”
贾环放开了赢昼,对隆正帝道:“臣做了首诗,陛下听听。”
说罢,也不等隆正帝应允,便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自可,再摘……再摘……”
赢祥面色古怪接口道:“摘绝抱蔓归。”
贾环一拍脑门,道:“对,摘绝抱蔓归。”
念罢回过神,侧目看向赢祥。
赢祥失笑道:“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怎还拿前唐李贤的诗招摇撞骗?岂不是贻笑大方?”
话虽如此,但他也发现,御案后隆正帝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样难看了。
显然,这首诗对他很有触动。
赢祥心里有些无语,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贾环对赢祥讪讪一笑后,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眼神不善的看着他,道:“你进宫做什么?”
贾环闻言,登时也不善起来,骂道:“臣家里人被人胁迫成了眼线,臣能不找人算账?
臣去了黑冰台,准备和赵师道算算总账,赵师道说不干他的事,是中车府的勾当!
臣就去了中车府,才和那个老太监讲了会儿道理,忠怡亲王就拦下了,说陛下寻臣有事。
陛下怎还问臣?”
隆正帝自然已经知道了柴俊的下场,此刻听贾环满口胡言,黑着脸喝道:“就你能!”
贾环无视赢祥的眼神,正色道:“臣方才同那个柴俊也说了,想插人,不管是亲兵家将,还是仆婢下人,随便他安排。
但是不要对臣家人动手,没有下次。”
隆正帝眯起眼眸,寒声道:“贾环,你在同朕说话?”
贾环嘿嘿一笑,没有辩解,算是默认了。
隆正帝见之,心中怒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就要破空大骂,一旁赢祥忙头疼的打圆场,先一步呵斥道:“贾环,刚还说你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该懂事了,怎地还在皇上跟前胡闹?
让你儿子看到了,我瞧你怎么好意思为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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