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打探这个,又爱与他讲,久而久之,他便都清楚了。
林依忽地记起张伯临去过金银铺后,回来时神采飞扬,忙问:“你们是不是卖金银去时现这条街上有伎馆的?”
张仲微点了点头,指了街道,道:“那家已熄灯打烊的,就是金银铺,再除却靠前的几家酒楼,后面的大半条街,都是伎馆。”
林依疑道:“就算大哥现有伎馆而窃喜,这也没甚么好替他瞒的,那为何先前我问你时,你却要支支吾吾,难不成你们约好了同去?”
张仲微连连摆手,道:“我就是走在大街上看见了伎女,都不敢多瞧一眼的,哪里还敢去伎馆。”
林依也不作声,只盯着他看。张仲微被盯得久了,开始心虚,小声道:“去年来东京赶考时,有位相识的考生相邀,便同哥哥去了回正店,哥哥说,如果我把伎馆街的事告诉你,他就要与你讲正店的事,因此我……”他见林依的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把街头一指,道:“去的是正经酒楼,就是金银铺后的那几家一样。”
林依站到街道入口处,踮脚朝里望了望,只见那所谓的正经酒楼上,酒桌边大抵都有浓妆艳抹的女子相陪,便指了张仲微道:“那些都是甚么人?”
张仲微老实答道:“陪酒的伎女。”
林依气道:“这还叫正经酒楼?那不正经的该是甚么样子?”
张仲微十分委屈,道:“朝廷所设的正店,大多养有官妓相陪,我能有甚么法子。”
既是国情使然,那他为何心虚不敢讲?林依不大相信他的话,紧问道:“若只是陪酒,你遮遮掩掩作甚?”
张仲微不答,眼神只朝不远处的酒楼上飘,林依顺着望去,只见窗边有一酒客,酒客旁有一伎女,乍一看,两人都是端坐,并无甚过火之处,但多瞧一时便现,那酒客自己是不动手的,饮酒由伎女执杯,吃菜由伎女伸筷子,全是亲亲热热送到嘴边。
林依问道:“你那里也是这样?”
张仲微已不大敢看她,声细如蚊蚋:“哥哥说,这是风尚,若我不从,便是土包子,丢脸。娘子,我晓得你不喜,我再也不敢了……”
林依望着那酒楼,望着遍街灯火的东京城,想了许久许久,突然喃喃道:“其实我能理解,任何时代有不同的道德标准,随大流也不一定就是不堪。”
张仲微没大听清,也不大明白,问道:“娘子你自言自语讲甚么?”
林依提高了声量,斩钉截铁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不喜,只要别的女人靠你近些,我便受不了。”
这话太过大胆直白,张仲微竟脸红了,赶忙朝四周看看,小声道:“我晓得,我晓得。”说着上前拉她,道:“娘子,我再也不去正店便是,你别恼了,咱们吃饭去罢,把你饿着了可不好。”
林依的心情很复杂,叹气道:“只要你踏进官场,哪有不去正店应酬的道理,就是不应酬,同僚间也得去宴饮几杯联络感情,除非你别做官。”
张仲微道:“我苦读这些年,好容易熬出头,怎能不做官了,大不了就算去酒楼,我也抵死不要伎女相陪。”
竟将“抵死”一词都用上了,林依扑哧一笑:“暂且信你这回,可别说一套做一套,若叫我瞧见——哼,我可没大嫂那般好性儿。”
她不过是威胁张仲微,不料张仲微却连连点头,一面走,一面道:“其实哥哥并非好女色的人,只是嫂嫂将人送到他面前,岂有不笑纳的道理。”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但林依仔细想一想,还是谬论,驳他道:“你就晓得一味向着大哥,他那两名通房丫头,也就锦书是大嫂送的,青莲可是他自己收的,伎馆的事,也不是大嫂教的罢?”
张仲微还真是兄弟情深,一心想要为张伯临扳回一局,将脑袋挠了又挠,道:“大嫂肯定没告诉过大哥,伎馆去不得。”
林依想了想,道:“大概是没讲过,可这又如何?”
张仲微一拍巴掌,道:“既是没讲过不能去,反意便是能去,既是能去,哥哥当然想去。”
林依心内的小火苗又开始腾腾的烧,斜眼看他道:“照你这样讲,若是东京出个新鲜玩意,我因不知情而忘了提醒你,那你便自动自觉去了?”
张仲微无奈道:“你是甚么心思,我已明了,怎还会去做那等事惹你生气。”说完摊手,也了通小脾气:“你整天这样防着我,累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