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徐远这几天总是忙的披星戴月,还要上早朝,看那帮老臣的眼色,真是人生艰难呀。他在心里感叹,但凡是当时少说两句话,现在都不会累成这个样子。任一秋这边也是一筹莫展,他在京曹这里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不乏有毛遂自荐的,但是他都不太满意,毕竟自己也是不清楚谁到底比较适合什么职位。漫无目的的转悠了两天,他遇到了前来要人的罗伊。
说起来是二把手,实际上一把手没有,下面也没有什么干活的人,皇帝大婚的诸多事宜让他头疼不已,现在又不给他人,虽然忌惮任一秋是开国武将,但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任将军!”任一秋回头看着他,这个两朝的油滑家伙他虽然不喜欢,可是出使蒙古也是让人及其佩服的事情。“罗侍郎,不知有何见教啊?”“任将军,是这样的,您要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可以带着吏部的人过来一起选。”这任一秋倒是忘了,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了吗?”“要是任将军现在有空,下官愿带着任将军去一处地方看一看,此处必定有将军想要见的人。”
“翰林院。”任一秋站在翰林衙门门口,抬头念着上面的字,看着一脸神秘笑容的罗伊。不等他继续卖关子,就走了进去,里面的人都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任一秋见没有人搭理自己,也心生好奇,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坐下观察着他们。这个地方很神奇,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偷懒,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做着自己的差事。偶尔有人抬起头,看到了罗伊:“罗侍郎!您还敢来啊!”大家纷纷抬起头,看到了陪着笑脸的罗伊,个个咬牙切齿:“您不是说带我们去大漠见识风景吗?怎么到了那里是跟蒙古人谈判,我小命都差点丢在那里。”“这么有辱斯文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够做呢?你不是说我们就写写公文就行了嘛?可是那帮蛮子就跟养猪狗一样把我们圈养起来,连更衣都有人看着,怎么能看大漠的风景?”“整日里缺衣少食,朝廷根本就没给我们准备多少钱财,我连干粮都要自己带,本来俸禄就没多少,京畿粮米又贵,我这一趟可吃了我全家半年的收入,给钱!”
罗伊陪着笑脸:“各位仁兄的难处我都知道,我的难处也请各位海涵呀。刘大人,您说为什么蒙古人非要杀您呢?还不是您写诗说人家粗鲁被人家看出来了,我还救了您一命呢;李大人,您说为什么人家把咱们圈起来呢?还不是您喝多了酒烧了人家的军帐咱们差点把命丢那里不是?军队上是有军队上的规矩的,您可不能当是在花柳巷啊;张大人,咱们的路费原本是够的,您不是看到了灾民就要散播钱财害的咱们差点饿死在大漠里吗?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呢?”任一秋托着腮冷眼看着罗伊对着四面八方的质疑谈笑风生,看来他说的也真不是假话,这帮人虽然说木楞了一点,书生气有些严重,但也不能说不是一个好官。
说起文章来,学士们一个个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跟这个老油条比起来,就有些吃亏。他们一个二个脸红脖子粗,指着罗伊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这样,耍嘴皮子的罗伊大摇大摆地带着任一秋从翰林衙门出来了。“怎么样,任将军?这帮人不错吧?”“翰林院这么苦寒,为什么这帮官员不想着出去呢?”“你以为他们不想?任将军,翰林院的官员,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您知道穷苦人家,怎么才能当上官吗?”“考试呀。国家是有大考的,过了大考,不就是圣人门生了嘛?”“圣人门生,天子脚下。这些经过国考的年轻人,大部分是官员之后,穷苦人家,谁真的能让孩子读书呢?就算是读上了书,考上了进士,面临的也不过是两个前途:一,入赘权贵之家,成为新的权贵,由他们扶植着,在官场上行走;二,不愿意入赘的,就只能来这个翰林院修书,一辈子清清苦苦的,没有熬出头的时候。”
任一秋点点头,他的家境也不好,不过也就是考进士没有考上,才选择了去当大头兵。他的运气好,老丈人家有钱,愿意用钱给他砸一个小官当一当,后来刘辉祖看他年轻,想收为心腹,才破格提拔的。当年在京畿混新兵,其实也没什么前途,大部分来当兵的都是什么流放犯和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官场上打滚的这些年,他对这些不平等箭直感同身受。“你说的这些倒是我忽略了,这些我都会给陛下上折子的。”
勤政殿,皇帝看着任一秋上的折子,频频咂嘴。旁边的内侍总管会错了意思,一连捧了三盏茶水灌得兆谦直瞪眼:“你想撑死朕?朕不要茶水。去,把任一秋给朕找过来。”任一秋到了勤政殿,总是觉得哪里不自在:“陛下。”“你的奏折朕看过了,可行。”然后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这让他摸不到头脑。这是什么意思呢?
新帝登基,按照规矩,不管是哪个岗位上了新官,都是要烧一烧三把火的。柴兆谦也不例外,朝堂上试探各个老臣只不过是一个小前戏,这次立后的闹剧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并不是说当了皇帝之后权力有多么多么大,而是总有人挡在他的前面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阻拦他的人生。这第一把火,看来就要烧到了这些大权贵的头上了,这些人多年来一直就是笼罩在朝堂上的阴影,用手里的门生,亲戚,操控着每一件朝堂大事。兆谦本来是想找任一秋商量这种事情,可是事关重大,这么草率的说,恐怕消息早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