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整个昭阳殿都笼罩在轻柔的月色中,殿内灯火已熄,只余内殿的外室由值守的宫人掌起数只半明半暗的宫灯,夜,安宁而清冷。
内殿中,沉香袅袅,刘彻的轮廓在夜色中越发模糊不清,听着身边李妍均匀的呼吸,刘彻却无丝毫的睡意。将自己的姐姐指给卫青,当然不仅仅是出于体恤和关心,更重要的是,他要借着赐婚,将卫青重新笼络在身边。
昔年霍去病在世时,封两位大司马为的是朝堂制衡,但如今霍去病已逝,军中最有威望者,非卫青莫属,将自己的亲姐姐赐婚于他,既是恩宠亦是手段。一来可以让其感念皇恩,即便先前对自己有所不满,但经此一事,亦可去掉大半;二来有自己的姐姐在其身侧,行事言语自然会有所忌惮。
只是出兵一事,依然让刘彻举棋不定,且不说军中主帅之事,连年征战,国力消耗甚大,若是再出兵,只怕国力不济。再者霍去病的离世,让这场战役没有了必胜的把握,若是强行出兵,大漠奔袭千里,结果也实难预料。只是若就这样放弃,刘彻又心有不甘,左右权衡,依然迟迟拿不定主意。
暗夜里,刘彻轻轻叹了口气,将拥着李妍的手臂抽了出来,身体微微向外侧卧,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李妍原本睡得就极浅,刘彻将拥着她的胳膊抽出,又窸窣翻身,不觉有些惊醒。半晌,听刘彻再无动静,当下便也不再出声。
淡淡月光透过窗牗映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张柔美的容颜,只是这份柔美在晦暗不明的夜里却带了几分怨恨。她怨恨身边这个沉沉睡去的枕边人,为何同为外戚,他就如此看重卫家人,以至于将自己的亲姐姐都指给了他。她亦怨恨,为何同为外戚,卫氏族人就可以担当大任,为国家柱石,而自己的兄弟却烂泥扶不上墙。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兄弟,李妍不由的银牙暗咬,如此碌碌无为,也难怪难入他人青眼。
似远,又似近,二更的更漏声从静夜里传来,李妍也有了一丝倦意,微微合上了双眼。外室的宫人早已各自倚着一侧,在寒夜里浅寐片刻。
夜色,沉沉。只余了殿角的飞檐斗拱在清冷的月色中漏下浓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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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几更了?”轻轻的声音传来,离床榻不远处守夜的芸娘闻言忙披衣起身看了看天色,低声来到身边应道:“皇后,看天色约莫着是四更了,你怎么又醒了?”
卫子夫手撑着微微坐起,道:“许是昨夜卫青大婚,搁在心里的心事放下了,反倒睡不着了。”
芸娘闻言不觉笑道:“皇后,奴婢只听闻有心事会睡不着,心事放下反倒睡不着的,奴婢还是头一遭听说呢,怕是皇后惦记着的,是大将军与公主今日入宫谢恩之事吧?”
卫子夫抿嘴笑道:“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你的?今日大将军与公主要入宫向陛下谢恩,一应赏赐都备好了吧?”
“都备好了,皇后放心。”芸娘笑着应过,又关切道:“时辰尚早,皇后再睡会吧,自骠骑…”言刚至此,芸娘即刻止了口,她心里一边恨着自己说话不过脑,提起旧事徒惹皇后心伤,一边想着赶紧怎么接下去说。
倒是卫子夫见芸娘如此心中一热,好声安慰道:“去病已走,我心里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但言无妨,无须避忌。”
芸娘歉意的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她毕竟在子夫身边多年,情知两人感情深厚,又怎会愿意再勾起那些伤心往昔呢?只是言及此处也难以收回,便也就接下去说道:“自骠骑将军过世后,皇后心伤,每每夜间不得安睡,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前些时日采兮姐姐入宫向皇后问安之时,也曾私下问过奴婢皇后的近况,奴婢与采兮姐姐都担心皇后,期盼着皇后能早些走出来。此番大将军喜事,奴婢见着皇后重展笑颜,心里不知多欢喜,奴婢只盼着皇后白日里心情舒坦,夜里睡得安安稳稳。”
此时,殿外的更漏声远远传来,芸娘侧耳细听,柔声道:“皇后,您听,这才四更天,您再睡会,奴婢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微微烛光中,卫子夫动容点点头,眸中带着感激,轻轻言道:“芸娘,谢谢你和采兮!”
芸娘含笑摇了摇头,扶着卫子夫躺下,又将被角掖好:“皇后待芸娘和采兮姐姐极好,我们只怕不能为皇后分忧,又如何担得起皇后一个谢字?皇后再睡上一个时辰,奴婢到五更天过来伺候您起身。”
“好。”卫子夫依言睡下,合上双眼,心里的暖流让她安心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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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漏刻刚漫过辰时,金华殿内便传来小黄门的通禀声:“陛下,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携平阳公主殿外谢恩!”
“宣!”刘彻平稳的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度。
“宣大将军大司马卫青,平阳公主入殿!”传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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