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他面上,肖似先帝的面庞是格外的严肃。他一言不发,只招了招手,转身悄无声息往长廊深处走。
这冷宫里,居然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楚怀贤心中起了阵阵愤懑,张丞相!应该千刀万剐。随着皇帝走去宫室中,张太后坐在一盏光亮比豆还小的油灯下,正在哀哀泣哭。
“太后,微臣救驾来迟。”楚怀贤也眼中流泪,跪倒在张太后面前。张太后吃了一惊,见皇帝不惊不惧,再用哭花了的泪眼认真打量楚怀贤:“是太傅大人的公子?”
楚怀贤泣道:“是!微臣有罪,让太后和皇上受苦!”张太后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亲手移过小小光亮的油灯,对着伏地的楚怀贤道:“你起身来让我看看。”借着油灯仔细看过是楚怀贤,张太后大恸:“你是如何进来的?你难道不怕我父亲……国贼罪大,已经不是我父亲!”
灯光下,张太后面黄肌瘦,再看皇帝,也是瘦弱异常。楚怀贤泣着从怀中取出一包吃的来:“我只带了这些来,太后和皇上先充充饥。太后和皇上请先忍耐,臣只要还有一口气,会设法解太后和皇上之厄。”
一包吃的,是软乎乎的点心和肉干。张太后接在手里泪水忍不住的往下落:“国贼怕我们不死,把我母子困在这里水米全然没有。我和皇帝忍到如今,就是皇帝说,一定还有忠心臣子,只是暂时怕国贼势大,不敢出来而已。果然,皇帝说对了。”
“臣不是不敢出来,”楚怀贤泪流满面:“是出来无用。到臣出来的时候,一定是营救太后和皇帝之时。”
张太后把吃的分给小皇帝,小皇帝吃着,听楚怀贤一一告诉自己:“小赵王爷在调动京中国义士,吏部里闻大人也在联络群臣,兵部里…….”
简单说过,楚怀贤就往外面看天:“臣是借口巡视才来的,不能久呆。”张太后和皇帝急忙催他:“你快走,有机会可再来。”楚怀贤忍泪看着落魄的太后和皇帝:“梁王殿下疯了,是臣不好。”
“这不怪你。”张太后也这样说,是感激涕零地看着楚怀贤面容,像是看不够。小皇帝送楚怀贤到外面,低声对他道:“父皇去前有遗旨,太和殿上有镇国遗诏,必要皇叔和太傅同开才行。”
楚怀贤摸一摸胸前:“我来京里时,父亲把这把钥匙给了我。说是先皇临终时给他,我想这钥匙,梁王殿下应该还有一把。只是他疯了,就是不疯也未必肯相信我。要在他身上,我就取了。要是他放在王府里,这就难以寻找。”
小皇帝听过,解开衣领,把里面衣服上的一枚镶宝石梅花扣子揪下来:“这个给你,梁王皇叔只要有一丝清醒,看到这扣子,他就会明白你是忠臣。”
楚怀贤郑重接过梅花扣贴身放好,在小皇帝的注视下披好旧衣,又从阴沟里爬了出去。月色寂静中,小皇帝眼中,也慢慢流出泪水来。
仰望天上一轮残月,小皇帝暗暗许下期望,再慢慢走回去。
着急的楚怀贤甚至等不及明天,回去和侍卫们又说话一会儿,走去看梁王。看守梁王的人见到楚怀贤过来都笑:“他不会好,你放心。”楚怀贤装出侥幸的表情:“不会好就行。”然后是半开玩笑的表情:“他会不会拿我当成兄弟?”
看守的人在心里骂楚怀贤无耻,把梁王逼成这样,还有脸开这种玩笑。但眼下楚怀贤是张丞相面前的红人,看守的人凑趣道:“你去他面前站一站,或许对你亲切。”
楚怀贤带着信以为真的表情,果然去推殿门往里去。见他进去,看守的人才低声骂他:“真是脸皮厚。”
“咱们还是看着一点儿吧,丞相虽然相信他,也不是完全相信。他老子,可还没有归顺。”说过几个人也跟到殿门前往里看。
楚怀贤大摇大摆走到梁王面前,见梁王破衣烂衫,他的衣服全被他自己撕得不成样子。心中难过的楚怀贤强打笑容,装着逗梁王:“殿下,喊我一声好哥哥,我给你好吃的。”
殿门口的人听着都是笑。
装着从怀里往外掏吃的,楚怀贤把皇帝给的梅花扣拿在手中:“咦,这个不能吃,”再掏一把,取出来的才是一块点心:“要不要吃,喊好哥哥。”另一只手又从自己衣领内,把一直系在脖子上的钥匙亮了一亮。
钥匙亮过就得收起,刚收起来,见目光呆滞的梁王飞身扑过来,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对着楚怀贤身上、手臂、手上扎去,一面扎一面骂道:“我戳你,我扎你,”
梁王的手里,拿着一把粗看上去和楚太傅给楚怀贤的钥匙一样的钥匙。楚怀贤刚眼睛一亮,手心里一紧,这钥匙被梁王塞到他手心里,梁王大怒:“你敢抢我的,”在身上又抓出来一样东西,也是一把钥匙,不过普通的多,对着楚怀贤身上又扎:“我戳你,我扎你。”
看守的人只是笑不过劝,楚怀贤轻轻松松把手心里的钥匙滑到袖子里,挣脱开来梁王殿下,把他一甩到殿角,再骂一句:“疯子,找死!”
“楚大人,打死了丞相不喜欢。”看守的人见楚怀贤发怒,忙出声来劝。楚怀贤是悻悻然,对着梁王再认真看一眼,嘴里骂道:“一看你就是命大的人,等着吧,有你出头的一天呢。”
至此,楚怀贤知道,梁王殿下没有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