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当时圣上沉默了许久,说京中如有想娶定远侯家嫡女的,便将漠北那金矿的二分利作为嫁妆。
丝毫不提五皇子与我的赐婚之事。
听说圣上还看着爹爹冷笑了一声说:“定远侯真是好谋划。”
这句话让给了朝中大人们莫大的勇气,纷纷认为定远侯得罪了圣上,只要他们再加加油,定叫他万劫不复。
不过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倒是有不少人因那矿脉上赶着来入赘,是以,爹爹因被弹劾避嫌在家的这些天,尽是接待那些上门提亲的媒婆了。
那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要纳我为第七房小妾,正好可以带着前几房一起去碧落城游山玩水的;有让我去做平妻,只求能将欠的赌债还上的;更有一个老汉七十多岁了要我去续弦,说正好我俩都活不久了黄泉路上好做伴,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点“念想”……
每每见爹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我便觉得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让他自己求陛下的呢?
多年以后,回到碧落城的我回想这段往事时,经常不胜唏嘘,爹爹不愧是我璟阑第一的将军,真是三十六计用得好,侯府小姐死得早。
那段时间无疑是游府下人们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在府中天天要经受我的惊吓,出门了要承受外人异样的目光。
最可怜的要数大嫂了,一夜之间由风光无限的状元夫人变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丑八怪闺蜜,帝京名媛们纷纷与其划清界限,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我原以为她会很惆怅,没想到她特别想得开,并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教我女工,还向爹爹和大哥夸下海口:定要让我在及笈之前绣出一幅月下清竹独饮图。
对于我表现出来的极大的学习热情,三哥不屑一顾,赌我撑不过三天。
事实证明他错了,我听着大嫂给我普及的宫廷辛密,好歹撑过了前四天。
第五天晌午,当大嫂将我的第十个得意之作用剪刀绞得稀碎并警告我再绣不出一朵花来就不准吃晚饭时,我看着被针戳成筛子的纤纤玉手,觉得世界崩塌了。
学习刺绣的第六天,也就是我进京半个月之后,我脸上的红色已经尽褪,只是那紫脉还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头顶蔓延,恰巧远在南疆的二哥托人给我带了一样东西,一个银制的面具,虽然不知道为何做得大了些,它依然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自由的向往。
我无限怀念在碧落城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得怂恿浅柔去三哥房里拿一套衣服来,我要出府!
“可是小姐,”浅柔纠结道,“三少爷早就已经…”
我明白浅柔的意思,以前在碧落城我俩形影不离,门一起出,祸一起闯,好不自在!但三哥到了帝京比在碧落城还要忙,天天有人递帖子说要过府一叙,谁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府里叙呢?
我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说:“浅柔,你好好看看我的脸,看到了什么?”
浅柔端祥了半天:“看到了……丑?”
……
我道:“浅柔,我一个将死之人,时间不多了,不应在这后宅浪费我人生最后的时光,应该去感受风的轻柔感受雨的滋润感受阳光的温暖……”
“小姐,您站在院子里就能感受到了。”
……
我说:“听说帝京的蜜饯好吃。”
浅柔两眼放光:“小姐,您带奴婢出去吗?”
“去三哥那儿偷一身衣裳来我就带你去。”
“不用!前些日子三少爷就说您肯定要闷得慌了,早就已经给您做了衣裳。”浅柔进里屋拿了一套衣服,“还说是当下帝京最流行的款式呢!”
“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那么多戏?
浅柔委屈:“您不让我说完啊!”
“赶紧去换衣服吧,哪儿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