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敬和,什么有趣的东西,不如回去我们一起看看。”
月光下,公子嘉的面容严肃清冷,只穿一袭发旧的月白色袍子,袖手而立。
凡秋的包袱很快摆在了公子嘉的案头。林煜和龙煖辰刚才和公子嘉已经做了一番答对。
林煜隐去了秦军将要攻打肥累的部分,只说发现这个女人应该是仰度阁度蝶,并且想到了利用和控制仰度阁的谍子们,在大战之前发动一次谍报攻击。
公子嘉心中暗暗振奋,但脸上还是露出埋怨的神情说道:“如此大事怎可不报。”
林煜说道:“不过是抓到那谍子时临时想到的。连龙将军也还没有来得及说与。”
龙煖辰在旁配合地点点头,声称他连那个女人是谍子当时都没有确定。
“来吧,“公子嘉朝案几上的包袱微扬了一下下巴,说道:“审审不就知道了。”
三人凑在豆大的油灯下,打开那包袱一看,竟是一个陶制的虎子。
林煜怕龙煖辰不明白这虎子是干什么用的,忙朝他无声地吐了两个字“夜壶”。
龙煖辰微微摇头表示不懂。林煜只好直接说“尿盆儿”。一直低头仔细看虎子的公子嘉“咦”了一声,抬头问:“这又是哪地的方言新词?”
不多时几个亲兵押着凡秋进来,按着她跪在地上。
龙煖辰手按锟铻站在公子嘉身后左边。林煜双臂环抱倚着墙壁靠后站在公子嘉的右侧。
公子嘉正襟端坐,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
刚才兵士已经对凡秋搜过身。在她衣角找到一粒细小的黑色药丸。
“应该是毒药吧。”公子嘉捻起那粒黑色的药丸看了看,仔细的用绢布包好,语气平淡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本来也没有打算吃吧。”
凡秋一直不停抽泣的肩膀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仰度阁会是怎样处置暴露了却没有及时把这粒毒药吃进去的谍子呢?”公子嘉的话里寒意逼人。
凡秋抖着嗓子几乎要哭的嚎起来。
“你不用哭得这么失望,”公子嘉说:“我可以现在就把它还给你。让你了了心愿。”
凡秋瞬间不哭了,抽抽搭搭抬起泪眼,看了看林煜和龙煖辰,把目光落在中间的公子嘉身上。她看的出来这个面容精致的清俊的年轻公子会更加不讲情面,冷酷无情。
“你半夜三更拿着这只臭乎乎的虎子,到底要去干什么?”公子嘉继续开口道:“有趣的是。我们在邱家的马车上找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要我猜,你要做的事儿很简单。只是换一下对吧?”
凡秋的眼睛睁得大了些。露出里面因为流泪而泛红的血丝。
公子嘉将那包袱皮儿一折,又把那虎字包起来,然后举过头顶,往地上一摔。就听“哗啦”一声,陶虎子四散碎裂,撒了一地。
一个薄的小铁盒子同时蹦了出来。
龙煖辰过去,用两个手指捏起那个小铁盒,使包袱皮儿擦了擦,递给公子嘉。
公子嘉打开铁盒,里面竟是一个封了蜡的绢帛。这绢帛极薄,展开了很大一幅,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细细看来,上面写的内容精炼简单,列举了肥累城中赵军的部署,包括几人几马,几部战车,多少弓弩手,不一而足,十分详尽。
“大概明天那辆马车就会带着这个新换过的虎子离开,对吗?”公子嘉目光尖锐地盯着凡秋问道。
凡秋很想摇摇头,但是摇过后又觉得不对,又再点点头,觉得还不对,又使劲的摇头。这般的局促令她再次泪奔了。
“你看,我有个主意可以帮你完成任务。”公子嘉食指和拇指搓了搓,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虽然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他还是厌恶的将手拿开,语气舒缓地说道:“完成任务不就不用死了?”
公子嘉很快就从凡秋的眼中看到了答案。这个女人不想死,她想苟且地活下去。他放下写满情报的绢帛,望了一眼龙煖辰。
龙煖辰指挥赵兵将凡秋押下去看管。
三人回到公子嘉的房内,又就着油灯仔细研究情报中的内容。
因为阁主要来,整个城中的度蜓和度蝶应该全被唤醒了。如何利用这个谍报网,在秦军攻城之前展开一场谍报战,是公子嘉三人一夜没睡研究的主要问题。
第二日,人们看到那个长得漂亮的叫凡秋的小娘,带着她的一双儿女,跟着邱家最后一辆大马车走了。人们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那命好的女子到底是跟着邱家走了,这总比被遗忘在战乱纷飞的小城邑里要强的多了。
出城三十里,凡秋跳下马车,拉着一双儿女坐到路边的茶棚里喝茶。
马车停在茶棚边上的柳树林里。那茶棚的老板过一会儿去倒茶叶,路过马车,将提着一堆茶壶的竹篮子放到边上。
茶棚老板从篮子里大小茶壶底下拿出一个虎子,到那车上迅速换了一个回来,还放在那些茶壶底下。然后他从容地泼洒了茶壶里的茶叶底子,继续回来茶棚里招呼客人喝茶。
再过了一会儿,另一辆马车行驶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浓眉大眼的粗汉子,张口就喊茶棚老板送茶送水,又交代拿个虎子出来,马车上的家主人要方便。
那茶铺老板赶紧恭恭敬敬把虎子捧上去。过了一会儿就将沉甸甸的一只虎子拿回来,到小树林里倒掉清理。而那辆马车已经辚辚地在大路上开走了。
凡秋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没走出二里地,便被等在那里的军士拦截下来带了回去。她紧紧搂住自己两孩子,垂着眼睛,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安排。
坐在茶棚里喝茶的还有林煜。他这时候穿着简朴,像个落魄书生。
他望着那辆马车开走的方向定定出了一回神,又看了看身后被军士们带走的双膝已经软到不能迈步的茶棚老板,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左将蒙琛的帅帐里坐着闭目养神的樊于期。
他是主动要求一起来攻打肥累的。他安静的养神,不一会儿,一个亲兵模样的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布袋。
里面有一个小铁盒夹着的蜡封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蒙琛探头向他这边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樊大阁主看完了那些小字之后,脸色竟然凝重起来。
“肥累城中屯有重兵。”樊於期将手中绢帛扬了扬。“我们只带了三万人马,是不是兵力不足呢?”
蒙琛听到原来是这事,一颗心放了下来,说道:“阁主请放心。此次攻打肥累,本将这三万人马绰绰有余。”说着将案几上的攒缨将军青铜盔抄起,就要往帐外点兵出阵。
“不,如果城中的赵军有五万人呢?我们岂不是以卵击石?”樊於期语气冷淡。
“五万人?这种情报消息可靠吗?”蒙琛满脸不可相信。
樊於期不想把自负挂在脸上,但语气上还是十分肯定的说:“这里的度蝶、度蜓都是提前很多年安排的。情报不是一个人送,而是整个肥累的仰度组织集体送出来的。”
他想了一下接着说“今天晌午我们已经兵临城下。只是这仗要怎么打,将军还是应当好好斟酌一下。不可轻举妄动。”
蒙琛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他刚要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说“打仗便要速战速决”,一个禀报的校尉打断了他。
探马来报,肥累城头赵国大旗下站着赵国曾经的太子公子嘉,一干护卫全部是王家亲兵装束。恐怕赵国早有布置。
蒙琛看了一眼其貌不扬的樊於期,踌躇地走回帅案后坐下,放下头盔,以指轻轻叩击着帅案,吩咐副将把地图取来。他要再好好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