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家客栈,张宝儿要了两间房,与华叔、狼天住下。
夜幕降临之后,三人穿了夜行服,悄悄潜出客栈。米国王宫内虽然卫兵不少,但防范却不怎么严密,张宝儿三人进入王宫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
毫无疑问,最大最豪华的一座建筑,便是米国国王乌勒伽的寝宫。
看着米国国王的王宫,张宝儿忍不住摇起头来,与大唐皇宫比起来,这王宫也太寒酸了。说起来,有些州府衙门也要比这气派的多。
不过,此刻张宝儿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在意米国王宫的气派与否,他现在急于要见到乌勒伽。
“你们俩在这里守着,我先进去!”张宝儿向华叔与狼天吩咐了一声。
乌勒伽此刻并没有歇息,他正与一个老者坐在床榻前说着什么。昏暗的油灯下,看不清老者的模样,但从乌勒伽的衣着上,可以辨认出他就是米国国王。
乌勒伽叹了口气道。“王叔,我几次派人去见突昏,他都不见我,看来他是死心塌地要跟大食人一条道走到底了。”
老者断然道:“绝不能让他一意孤行,我们昭武九姓既然接受了大唐的册封,就不能再与大食人有任何关系。”
“说得好!”张宝儿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是谁?”乌勒伽猛地站起身来,盯着张宝儿问道。
“我是大唐定国公张宝儿!”
“大唐定国公?”乌勒伽与老者对视了一眼。
“正是!”张宝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于乌勒伽。
乌勒伽接过一看,对老者道“王叔,他是大唐朝廷的钦差定国公张宝儿。”
老者听罢,对张宝儿抚胸施礼道:“米国塔尔利见过上差。”
“米国国王乌勒伽见过上差!”乌勒伽亦施礼道。
张宝儿点头道:“二位不必客气,咱们坐下慢慢说!”
乌勒伽道:“上差请坐!我这就吩咐给上差准备食物,我们边吃边谈。”
“乌勒伽国王!”张宝儿赶忙阻止道:“不用麻烦了,我来西域的消息,现在还不亦让外人知道,这也是我悄悄来见国王的原因。”
乌勒伽点点头:“我明白了!”
“现在昭武九国的情况如何?”张宝儿开门见山问道。
“大食人攻克了康国国都康居城,我的堂兄突昏投降了大食都督屈底波。如今屈底波的总督府,就设在了康居城。”
“突昏不是新任的康国国王吗?怎么会是你的堂兄?”张宝儿不解地问道。
塔尔利在一旁道:“上差有所不知,康国、米国与曹国三国同宗,康国原来的国王是我与乌勒伽父亲的堂兄,突昏便是我的侄子,也就是乌勒伽的堂兄。”
“我明白了!”张宝儿恍然大悟道。
思忖了片刻,张宝儿又问道:“突昏投降大食人,康国国人是什么想法?”
乌勒伽忿忿道:“突昏所为,不仅被康国国人所不容,昭武九姓其他各国也觉得不齿。”
张宝儿又问道:“这么说昭武九姓国还是心向大唐的?”
乌勒伽道:“是呀,我们一直盼着大唐派人来,定国公,你来了就好了!”
“既是如此,那我就做主了!”张宝儿也不客气道:“乌勒伽国王,有三件事现在需要你去做!”
乌勒伽点头道:“上差尽管吩咐!我定当竭尽全力!”
“第一,尽快联络其他的昭武九姓国国王,告诉他们,大唐的大军即将赶,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派出军队,配合大唐铁骑与大食人决战。”
乌勒伽兴奋道:“太好了!上差,这件事我一定办好!大唐军队何时能赶到?”
“最快大概也要到开春了!冬季不适合进行大规模作战!”
乌勒伽又问道:“上差,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素闻昭武九姓善于经商,不知米国可否有前往大食经商之人?”
“上差问这个做什么?”乌勒伽奇怪道。
“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与大食人开仗,必须要对他们有个详细的了解,尤其是要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主帅屈底波的情况。我想派人去大食,仔细摸清这个屈底波到底是什么来头。”
塔尔利笑道:“这事交给我来做吧,我正好有个商队,经常前往大食运送货物,一定会把屈底波的底探得清清楚楚。”
“这样就最好了!”张宝儿又道:“这第三件事,便是希望乌勒伽国王给我派个可靠之人,最好是熟悉康国情况的人,带我前往康居城。”
“什么?上差,你要前往康居城?可是屈底波与大食军队就驻扎在康居城,这万一……”乌勒伽有些担忧道。
张宝儿笑道:“我之所以不让你暴露我的身份,就是想秘密前往康居城。据我所知,康居城也有不少做生意的唐人,我以做生意为掩护,想必屈底波是不会注意的!只是我从没去过康居城,故而需要一名熟悉情况的人!”
“上差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名好向导的!对了……”乌勒伽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张宝儿道:“我给上差修书一封,若上差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康国宰相提契与王后瑟姬。”
张宝儿微微一愕:“康国宰相与王后?他们与突昏不和吗?”
乌勒伽解释道:“昭武九姓国一般都由国王、王后与宰相来共同管理政务。突昏投降大食之后,王后瑟姬与宰相提契对其颇为不满,多次派人来联系我,要我设法除去突昏。我念在与突昏是同脉兄弟的份上,想劝他迷途知返,可几次派人去,他都避而不见,看来他是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知道了,若有需要的,我一定去联系他们。”张宝儿叮咛道:“在大唐大军到来之前,希望乌勒伽国王低调行事,切莫让屈底波有了察觉。”
“上差放心,我心中有数!”乌勒伽点头道。
……
见过乌勒伽国王的第二天,张宝儿便与华叔、狼天离开了钵息德城。在乌勒伽派给张宝儿的向导艾米丹的带领下,他们朝着康居城进发了。
艾米丹大约四十岁上下,是个典型的粟特商人。他不仅懂得大食语,而且还能说一口流利汉话。据他自己介绍,当年他曾经在长安居住过三年。
当然,艾米丹是不知道张宝儿真实身份的,只当是大唐来的富家子弟。艾米丹非常很健谈,有了他做向导,张宝儿这一路也算是颇有所得。在与艾米丹的攀谈中,张宝儿详细了解了以昭武九姓为主的粟特人的历史。
昭武九姓本是月氏人,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支庶各分王,以昭武为姓。居民主要务农,兼营畜牧业。他们真正的兴起,还要从丝绸古道说起。
绵延万里的丝绸古道,东接玉门、敦煌,西达月氏、大宛,北连乌孙,南通罗宾。昭武九国,特别是最大的康国占尽地理优势,它西倚葱岭东向沙漠。西去的商队,饱尝戈壁风沙之苦后,从雪岭上下来,在此稍定惊魂,便筹计穿越千里戈壁之行。东往的商贾,将在康居城喘息休整,做好攀越冰达坂的准备。
耳濡目染,金钱诱惑,眼花缭乱,怎能不让粟特人商心萌动,跃跃欲试?
于是,粟特人成为了漫漫丝路上最活跃的商人,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由牛、马、驼、驴驮运的木制大轱辘车队。他们不仅按时向大唐朝廷进贡,而且载着一批一批货物,朝更远的西方走去。
粟特人一般七岁学手艺,家家户户差不多都有生意人。别小看了这些膀阔腰圆满脸胡须的粟特商人,他们除囊中丰盈外,还善言巧辩。他们深深的眼窝里,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透着商人的聪颖和机智。他们将大唐的瓷器、茶叶、丝绸等货物运到西方,令西方人叹为观止,赞声不绝。西方贵族视大唐的丝绸为荣耀时髦之物,粟特商人利用这虚荣的心理,大发其财。一匹丝绸一旦转运到大食或波斯国的市场,剪成零头高价出售。算下来,一两丝绸值一两黄金,这是何等巨利的买卖!
粟特人从中原购买丝绸,而从西方运进体积小,价值高的珍宝,如瑟瑟、美王、玛瑙、珍珠等,因此,粟特人以善于鉴别宝物著称。六畜也是粟特商人出售的主要商品,西突蹶汗国统治之时,境内的粟特人主要承担着这种以畜易绢的互市活动。后来,他们作为大唐之臣民,也常做一些较短途的牲畜生意。除了六蓄,粟特人也贩运奴隶,大唐官府保护这种交易的正常进行。粟特人的商业活动包括丝绸、珠宝、珍玩、牲畜、奴隶、举息等,几乎覆盖了一切重要市场领域,控制了丝路贸易的命脉。
粟特人建立过许多绿洲城邦,但从没有建立过统一的国家,因此长期受周边的强大外族势力的控制。在粟特地区大大小小的绿洲上,分布着众多大小不同的城邦国家,其中以康居城为中心的康国最大。
康居城是一座特殊的城,它不同于其他农业地区的城市。农业地区建城是要把一座城能控制的区域里的收成集中起来,然后用高墙保卫,它是封闭的、自守的。康居城是一个绿洲城市,绿洲本是自然形成,它需要的是交流。除了集中和守卫,绿洲城市最大的功能是交易、传递、集散,尤其是地处丝绸之路要冲的康居城,它实际上是货物的中转站,是长途旅客的补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