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零露下了床,披上一件外衣,结果一推门,锁便从门上掉了下来,大门乍开,风雨呼啸着刮进屋内。
零露吓得赶紧关上了门,怔怔的看着望舒,“姑娘,锁真的落了。”
望舒迅速披衣下床,一面打开箱子翻找东西,一面对零露道:“快收拾东西,我们赶快离开。”
零露却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这好好的门锁怎么会落了呢?姑娘就不怕是陷阱吗?”
“怕。可即便是陷阱,咱们也得走。”她将重要的东西都挑拣出来,装进了包裹,对还在发愣的零露道:“如果你不想死,就和我一起走。”
“死”字仿佛当头棒喝,一下敲醒了零露,她立刻帮着望舒收拾起来。
一炷香后,望舒和零露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
零露眼见四下无人,院落里也是静悄悄的,顿时松了口气,“也许是风雨太大,小厮们都禁不住冷和困,偷懒歇着了。”
虽这么说,她的身体却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微微颤抖着。
望舒揽着她的肩膀,两人挤在一把伞里,雨水浸透了半边身子。
她们刚走过院子,正厅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舒儿,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张依纤执伞走了出来,似乎没有睡好,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身后还跟着崔管事。
望舒打量着他们,紧抿着唇,“自然是离开。”
“你若敢迈出萧府一步,便不再是我萧凌恒的女儿。”
萧凌恒从厅里走了出来,声音洪亮。若不是张依纤禀报,他还真不敢相信望舒有这本事,还这般大胆。
见他来了,张依纤便退到了一边。
萧凌恒的面色沉郁的仿佛此刻雷鸣电闪的夜空,望舒对上他的目光,神色也变得极其凉薄,“那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她拉着零露转身就走。
萧凌恒已经在台阶上吼了起来,“混账,你们还不拦着她!”
小厮如梦初醒,向望舒蜂拥而来。这时,萧府的门却被敲响了。
那不是一个人敲门的声音,应该是有好几个人在敲门,那声音比雷声还要响上几分。
萧凌恒的眉毛顿时皱在了一起,“大半夜的,你们去看看是谁。”
小厮慢慢打开了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顾怀瑾一身墨色深衣,从宫人身后走出,不细看时,仿佛已与这夜色相融。
萧凌恒的面色不得不微微缓和,“大殿下长乐无极。不知拂晓造访敝府,是为何事?”
顾怀瑾笑道:“宫中与萧府近来都在传本王与令嫒的流言,本王今日来就是为了坐实这流言。”
他不顾众人惊诧的面色,转而深情款款的看向望舒,“本王倾慕令嫒已久,既然令嫒仍待字闺中,萧御史可愿将令嫒托付中馈?”
明知他这只是权宜之计,可望舒的心里还是起了涟漪。
“这……”萧凌恒故作为难,“殿下晚了一步,小女已许配了人家。”
“是曹坤阳吗?”顾怀瑾替萧凌恒说出了他没说完的话,唇角微勾,透着狡猾,“他择日便会来萧府递退婚书。”
萧凌恒顿时愣在了那里。
顾怀瑾只当没看见,盯着望舒道:“还不走?”
他此番特意来解救自己,望舒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她看了眼神色不悦的萧凌恒,深知这次离开之后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恳求的望向顾怀瑾,“请殿下再等臣女一会儿,臣女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父亲说。”
“快些。”顾怀瑾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走了出去,跨过门槛时,脚步微顿,“对了,踢坏的这扇门,本王赔。”
院子里除了轰轰烈烈的风雨声,其他嘈杂声都归于平静。
气氛这般冷凝,望舒也只能牵强的笑道:“既然父亲不愿认我,便也罢了。”
“女儿未能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临别之时,唯有三愿。一愿父亲千岁,身体常健,二愿父亲官位显达,平步青云,三愿父亲心中所念,尽数实现。”
她扔下雨伞,跪了下来。俯首贴地,是为大礼。
萧凌恒不仅没有感动,唇畔反而溢出一丝冷笑,“原来我萧凌恒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雨水从望舒的头顶倾泻而下,冷得牙关发颤,却不及他言语的万分之一寒心。
望舒面色苍白,她看了一眼崔管事,“女儿还想提醒父亲一句,小心您身边的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萧府家大业大,只有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会一败涂地。祸事,总是起于萧墙。”
她再次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离开。她的眼前,已是无人敢拦。
望舒的眼前有几分晕眩,她撑着墙走出府门,依稀看到,顾怀瑾撑着伞,站在车辇旁等她。
她向他走了过去,那一瞬间,眼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涩,泪水混着雨水淌了下来,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于是微微低头。
顾怀瑾立刻从子叙手上接过披风,将浑身湿透的她裹了起来。直到披风内侧的绒毛传来暖意,她才有了一些力气。
车辇里,良久无言。顾怀瑾也累了,闭目小寐。
望舒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路,轻声道:“送我去舅舅那儿。”
马车原本是向着宫里的方向驶去。
顾怀瑾睁开了眼,“你我流言已经坐实,即便回北宫也不为过。”
“可我不想。”望舒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转而认真的对上了他的目光,“顾怀瑾,谢谢你帮了我,但我不想嫁给你。”
顾怀瑾唇畔的笑意微微僵住,他掀开车帘,对外面的人吩咐:“调头,转去丞相府。”
“倒是我惹得你名誉受损了。”顾怀瑾打量着望舒低沉的面色,自嘲道:“我知道你和子叙说过,我的人不许再进萧府。可曹坤阳不会来送退婚书,这是我的权宜之计。即便他递了退婚书,你那父亲下次也会用同样的手段逼你嫁予旁人。倒不如坐实流言,断了他的念想。”
望舒摇了摇头,她倒不是怪他。父亲早已认定他们俩的关系不清不楚,即便再避嫌也无用。
“我是担心你,若我父亲明日朝堂上拿此事参你,你怎么办?”
顾怀瑾见她担忧,心头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不悦了,他云淡风轻的道:“你放心,也就一顿板子的事,我天生皮厚,不见疼。若能换来你的自由,倒也值了。”
“你明日就将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只说是我求你来救我的。待会儿我去了舅舅府上,就成了自家家事了,陛下也怪不到你身上。”
若牵连到他,望舒实在良心不安,他本来在前朝后宫就处境艰难,若再为她担了过错,怕是更遭陛下不喜。
“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名誉,我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嫁人,反倒落得清闲。”
顾怀瑾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转头望向窗外,“我一男子,自然不会拿女子扛事。”
望舒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好说些什么。
他知道她今日要离开,想来在萧府里还有眼线。今日的门锁应该是张依纤派人下了的,他知晓得那么快,莫非他的眼线是张依纤身边的随侍。
望舒抬眸看他,却见他靠在车壁上,望着车外出神。清隽的侧颜映着阑珊灯火,倒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好到能共享机密的地步,望舒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