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两耳轰鸣,不辨外物。
那十郎遁云而飞,恢复了真身,挥袖卷去八百戴枷鬼族,于不远处结印阵法,弹指化去了众鬼族的手脚脖上的镣铐枷锁,道:“此阵为缩地千里图,可送尔等回归幽都,去罢。”
众鬼族拜谢呼道:“谢大君救我等之性命!”
‘十郎’风灵碧肃声道:“事态紧急,诸卿不必多礼,且快入阵图!”
众鬼族不敢耽搁,疾入阵中,遁散离去。
十郎挥袖重新幻回了孩子模样,这才再次行至妖军之内,拈指轻甩,一地血水化出,继而,风止,雾收,烈阳现空。
军中众人堪堪清醒,望着眼前一片血淋淋的腥恶景象,不由骇然,不知所以。
十郎急抱头蹲下,瑟瑟发抖道:“不要吃我,救命呀!救命……”
琉雨施鸢亦蹲下身子,关心道:“十郎?你怎么了?”
阿荼藜被这孩子哭得心惊肉跳,顿怒道:“哭什么,再哭,再哭老子剁了你!快说,这里到底是有什么古怪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迹?那些鬼族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十郎哽咽道:“他们,他们一定是被风怪老爷给吃掉了!”
阿荼藜皱眉道:“‘风怪老爷’?怎么又冒出了一个风怪老爷?”
十郎轻打颤声,四望着惊恐说道:“风怪老爷是住在这后山的上古灵怪,每隔八百年就出来食八百人以聚修为,食过之后,它便会再次拂身归去,回穴入定。今年正是它八百年一出之际,所以一定是它吃了那些个族人!呜呜……”
阿荼藜惊惧的顾望道:“你确定,它,它它,它不会再回来继续吃了?”
十郎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点点头道:“往常时都是这样的,只不知今年会不会生变呢?”
阿荼藜呸道:“乌鸦嘴!变什么变,都几千万年传下来了,哪里又会说变就变的!小鬼崽子,尽瞎说!”
十郎纠正道:“不是几千万年,而是几十万年,没那么长的。”
阿荼藜一甩头,壮胆道:“哪个管你是什么千万百万十万的,都一样!继续走!”
十郎躲在琉雨施鸢身后,众妖兵皆躲在余下的这一百鬼族之后,一行人俱是小心前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
行了许时,兀的看见前方一百十丈高的天然溶洞横山而开,洞内云雾缭绕,黑不见底。
十郎指道:“喏,这里就是万宝洞了。”
阿荼藜闻之一喜,忽又收敛笑容,冷声令道:“诸将,点上火把,让这些鬼族人在前,小心入洞。”
妖兵得令,众人手执兵器火把,徐徐而进。
洞内怪石嶙峋,漆黑无光。其上多钟乳石柱堆砌攒积,形态各异,犹神匠雕琢,巧夺天工。其下尽地下暗河蜿蜒流淌,泠泠曲折,如佩环相击,瑢清脆。
十郎袖中手指暗暗作法,凝出一记幻影,挥弹而去。
霍然间,一道金光自山洞最深处的转角间遥遥的迸射而出,在一片黑暗的邃洞中乍显得异常刺眼灼耀,灿烂无比。
阿荼藜望着那光,问道:“小鬼,这是什么?”
十郎答道:“应该就是宝藏了吧。”
阿荼藜迫不及待的搓手道:“加快脚步,不可大意!”
又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渐近至金光的发源处——一方残破的鬼印祭台。祭台之上金银玛瑙无数,珠宝美玉成箱,各类珍奇的法器、药草、经诀乱堆如山,溢彩璀璨,灼人眼眸。
阿荼藜眼中精光大放,喜不自胜道:“这他妈的真是一个好去处呵!有宝不用,任其像发霉的稷麦谷子一样的烂在这里,多可惜呀!”
妖侍急应和道:“大王心善,救宝贝脱离苦海,重见天日,实乃大功一件,当宜功载千秋,永受万世之膜拜!”
阿荼藜大笑道:“哈哈,那是自然!来人,行祭,搬宝贝!”
妖侍急道:“慢,禀大王,那些逃匿于此的鬼族长老和士兵都不见了,以防有诈,还是查清之后再行搬取宝物吧?”
阿荼藜点头,喝道:“小鬼,你的同伴们呢?你不是说他们都藏匿于此么?”
十郎惊恐地用眼神引着众人向祭台一侧望去。
只见一印若隐若现的黑芒阵盘之内,血迹点点,半呈殷紫之色,溅于地上。
众人疑惑,阿荼藜问道:“什么意思?”
十郎红肿着眼睛解释道:“他们一定是无意中触动了祭盘的咒法,然后,然后就被悉数卷入了阵盘之内,献祭于了宝藏咒誓,他们,都死了……呜呜……”
琉雨施鸢轻拍了拍孩子的肩头,以示安慰。
阿荼藜眼望着这满目的珍宝,半晌,回过味来,咂舌道:“那这,也就是说,献祭仪式结束了,这里的宝贝此时此刻都归我喽?”
十郎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阿荼藜哈哈大笑,扬手一挥,高声呼道:“来人,开搬!”
众妖兵你推我搡的争相跑上前去,欲要取宝。
忽而,那宝物‘嘭——’的一下焰火大起,数十丈高的腾腾炽火随风而燃,凭空爆炸。
众人骤然大惊,急忙四散奔逃,乱作一团,却已是求生无路,为时已晚。炽焰祭火粘着即烧,燃的极快,翕张之间,于那祭台周围的千余妖兵皆悉数一瞬而葬身火海,焚为焦炭。惨呼声声,嘶竭寒戾。
其余的阿荼藜等人避逃及时,幸未伤着,却亦是被这眼前之景给吓得心惊肉跳,惊恐之至。
阿荼藜呆了半刻,回过神来,脸色一黑,举掌便要拍上小十郎的头顶天灵盖间:“鬼东西,小杂种,敢骗你大爷我!想害死我,老子先结果了你!”
琉雨施鸢连忙将那孩子推入了身后,叫道:“将军息怒!”
十郎自琉雨施鸢的裙袍侧偏出头来,分辨道:“不关我的事!肯定是那些行祭的人不够虔诚,祭礼没有行完整,所以才出差错的!哼,明明就是你自己见钱眼开,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周全,如今害死了人命,却反过来又要怪我!”
阿荼藜骂道:“他奶奶的,你小子还敢顶嘴!”
十郎道:“我不顶嘴,那岂不真要作屈死的冤鬼了?!”
琉雨施鸢点头道:“十郎说的有理。”
阿荼藜碍于琉雨施鸢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得怒气冲冲地下令道:“来人,抓一个鬼族俘虏上来行祭,不,一百个,把那一百个腌臜鬼人全都给我推进阵中献祭!有一个敢不虔诚的,我必叫他生不如死!”
妖兵得令,推搡着余下的鬼族俘虏,驱赶入血阵祭台。继而,阵盘黑光大盛,灿耀至极,笼作一张经纬织就的半球网状,晃照人眼,不可视之。
正待众人以手遮光,避过血阵黑芒之际,十郎背在身后的手指轻掐咒诀,挥弹而出,‘轰’!一声惊天巨响自空中爆破炸开,阿荼藜等人疾抬头望去,但见那阵内血水横流,入阵的一百鬼族齐齐凭空消失,哪里还有半个鬼影残躯!
阿荼藜见这祭阵邪乎的可怕,吃语道:“这,这就献祭结束了?如此简单粗暴?鬼族的邪物就是血腥,太血腥了!”
十郎心知那一百鬼族已然由他设下的缩地千里之阵术平安回至了幽都境内,面上却一脸懊悔的小声抽咽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胆小怕死,以致害死了他们的性命!”
琉雨施鸢安慰道:“世人谁不想生,谁不畏死,人之常情罢了。以后,当你遇到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时,自然也就不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