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愣了一下:“你……”
青年抬起眼看向陆西,凌乱的额发下,眼神纯净得近乎呆滞,他就这么痴痴傻傻地望着陆西。
陆西被盯得不自在,于是环视起周围的环境。
原来他们正在一间废弃的土房里,头顶连屋顶都没了,只有一块木板挡雨。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陆西看向对面,问:“我睡了多久?”
青年困惑地歪了下头,接着,他放下手机,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数不过来似的嘀嘀咕咕:“一,一……二,四,五,三,六……”
陆西看着青年没完没了地数数,突然眉间一皱,淡淡道:“别装了。”
青年不解地看了眼陆西,仿佛没听懂,继续看着手指,数道:“八,九,十……十……后面是……什么呢……”
“你不傻。”陆西直接叫了对方的名字,道,“萧起。”
青年看向陆西,委屈地环抱住膝盖,小声道:“在……”
陆西见青年还在装,有些不耐,他把羽绒服抛向对面,道:“谢谢,不用。”
陆西扯下假发后,扔到一旁,又抬手胡乱揉了揉发丝,语调散漫道:“傻子受伤,不会给自己包扎,还系那么工整的蝴蝶结。”
萧起下意识就看向手臂上绑着的布条。
“如果你傻,会一个人先回去,找人来帮忙。”陆西道,“但你没有,因为顾忌那人再回来。”
“如果把我带回去,路太远,所以你就近找个地方避雨,等我醒来再说。”说着,陆西看向萧起,道,“傻子不会考虑这么多。”
萧起茫然地回视陆西,像是听不懂他说话。
两人就这么相视良久。
萧起最终露出犯难的神色,抓了抓后脑勺,紧张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我……”
陆西以为萧起还要继续演,脸色变得无趣。
萧起咧了咧嘴角,表情无法自控一般,道:“我都……竟然……无法反驳呢。”
“小朋友。”
听到骤然变得清越低沉的男音,陆西心下微顿,撩起眼皮看向对面。
就见萧起眼中的痴呆不复存在,此时正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陆西。
萧起不再装疯卖傻后,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冷静而睿智的青年。
除了肤色白得不正常。
对于这个学长,陆西心中纵然有很多疑问,但都暂且按下不谈,他又问了遍:“睡多久?”
萧起懒散地伸直一抬腿,捞起手机看了眼,道:“一小时十七分。”
陆西心道不妙。
他在外面拖了一个多小时,纪年肯定早回去了,如果发现他不在住的地方,可能要急疯了吧。
陆西立即就要起身,可刚动了下,却脸色微变。
——腿麻了。
陆西伸手捶了捶腿。
萧起看出来了,好笑,道:“都这么久了,也不急这一会儿,先歇着吧。”
陆西只好安分下来。
可就在这时,屋子外面闪过灯光,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萧起看了眼门口,有些怀疑地暗暗道:“这么快?”
他几乎没多想,直接将手臂上的布条拆了,然后缩起腿,弱小又可怜地缩在角落。
目睹这一切变化的陆西:“…………”
装。
继续装。
结果下一秒,屋子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
陆西心中惊了一下,看向门口。
就见纪年背着光,站在那儿。
随着纪年不断走近,陆西才看到纪年现在多糟糕。
浑身透湿先不提,那表情也太可怜了点,就像一只在雨夜遭人遗弃的小狗,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陆西茫然,几乎出于本能地朝正向自己走来的纪年张开双臂:“怎么了嘛……”
纪年走近了,直接跪倒在地,扑进陆西怀里。
“对不起……”纪年压抑着声,低低地哭泣道,“对不起,陆西……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西拧起眉,心里又疼又涩,抱着纪年的脑袋一顿虎摸,道:“没事,不怪你,别哭。”
门外又进来了七八个人,看到陆西在这里,齐齐地松了口气。
大家先把萧起送出去。
待他们重新看向角落里抱在一起的两个少年时,却都有些犹豫该不该上前。
彭满满有些不解,小声逼逼:“现在该被安慰的,不应该是陆西吗?怎么……到底谁安慰谁啊?”
看那样子,分明就是纪年一头扎进陆西怀里寻求安慰。
程诀“啧啧”两声,摇头道:“我们纪年宝贝原来这么娇气……不过,这几个小时,他也真的够呛……你见他像条疯狗过吗?”
彭满满回忆前几个小时里纪年的状态,仍有些心惊,又对纪年略感陌生。
他神色略显复杂,道:“我算是见识到了……陆西对于纪年来说,比命还重要。”
***
隔日早上,陆西一起床,发现纪年进入了抑郁期。
因为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料到。
纪年侧躺在床上,面对墙壁,一动不动。
虽然他闭着眼,但陆西知道,他没在睡觉。
纪年根本睡不着。
陆西没去打扰纪年。
只是离开前,陆西附身在纪年额上印了个吻,又抚了抚纪年的鬓角碎发。
陆西刚要起身,纪年却伸手握住了他未来得及抽离的手。
过了良久,才听纪年低低地道:“早点回来……”
“嗯。”陆西应道。
……
昨晚上,邵周宇连夜乘直升机上了岛。
陆西今天要跟着邵周宇,前去码头指认嫌疑犯。
码头上人来人往,陆西和邵周宇在管理室内,看着一批又一批游客从检票口穿行而过。
八点半左右,陆西看着外面突然道:“是他。”
邵周宇顺着陆西的指示,看到正在人群里排队,准备上船的男人。
邵周宇点了点头,扣上警官帽,开门出去了。
透过管理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人群里,那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镜,受伤的左眼依然很明显,可不损斯文的气质。
邵周宇走近后,刻意挡在男人面前,说了几句话。
男人看着邵周宇出现时,表情先是一怔,接着慌乱,可最后,渐渐归于寂灭和晦暗。
他没立即应邵周宇的话,而是压着唇角,低着头静默半晌。
之后,他推了下眼镜,缓缓蹲下。
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个穿鹅黄色羽绒服的小女孩。
他握着小女孩的肩膀,平静地说了些什么,接着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便衣女警,强颜欢笑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然后牵着自己的小黄鸭氢气球,朝着女警走去。
那只小黄鸭有些瘪了,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陆西远远地看了一眼,挪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