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弘在调离汉江省的最后一个周末,主持召开了省委扩大会议,对在亚洲钢铁联合公司钢铁项目上严重违规的相关责任人进行了公开的严肃处理。省委组织部章部长在会上宣布了中共汉江省委对包括石亚南、方正刚、古根生、龙达飞在内的十二名副厅以上干部的处分决定。赵安邦代表省委、省**作了大报告。
赵安邦在报告中总结了文山七百万吨钢的经验教训,重申了省委贯彻执行中央宏观调控政策的鲜明立场。同时结合汉江二十六年的改革实践,论述了改革探索和违规操作的区别,再次提到改革和改革者的原罪问题。要求党员干部既要保持和发扬敢为天下先的改革探索精神,又要依法行政,令行禁止,不要让自身的施政决策带上原罪。最后,赵安邦动情地说:“……同志们,大家谁都不要感到委屈!尤其是被处理的这十二位同志!对这种违规行为不处理是不行的!是否违反了中央本轮宏观调控政策,是中共汉江省委对亚钢联事件处理的惟一标准。但做人要有做人的标准,做共产党人要有做共产党人的标准,这是永远的标准!”
主席台下的三千多名党员干部,为赵安邦这番精彩讲话热烈地鼓起了掌。
赵安邦便又“另类”起来,于掌声平息后,脱稿做了些发挥,“同志们,做人的标准和做共产党人的标准是不能降低的标准啊!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有些受了处理的干部未必是坏干部,而某些没受处理的干部也未必就是好干部!不客气地说,我们某些干部人格低下,品质恶劣!不要说做共产党人了,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我说的这种干部今天会场上就有,我请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和生你养你的老百姓还有没有血肉联系?你们可能没像古龙腐败案中的那些贪官污吏一样涉嫌经济腐败,但这种灵魂腐败更为可怕,对国家和人民,对我们改革事业的危害也许更大!在你们眼里,除了一顶乌纱帽就没有别的!为了乌纱帽,什么牛都敢吹,什么事都敢做!只要能爬上去,哪怕踩断老百姓的脊梁,踩碎老百姓的脑袋也所不惜!一官功成万骨枯嘛,老百姓在你们眼里,就是些无关紧要的数字!哦,同志们,说老百姓是数字不是我的发明啊,是在座一位相当级别的地方负责干部的发明!在他看来,老百姓这数字远不如GDP数字重要,GDP能让他升官,老百姓算什么?既不能升他的官,也不能罢他的官!这种人简直愚蠢到了极点,连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都忘了!对这种愚蠢无耻的干部,我今天必须警告一下!省委联合调查组对文山及相关各厅局的调查证明:在这次亚钢联事件中,没有任何以权谋私的腐败问题,这是很让我们中共汉江省委感到欣慰的!”
讲话一结束,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经久不息。赵安邦注意到,坐在主席台上的裴一弘、于华北、组织部章部长、王副省长和众常委们也在热烈为他鼓掌。
散会后,裴一弘走过来,乐呵呵地说:“安邦,你说得好啊,做共产党人要有做共产党人的标准,对那些灵魂腐败的官混子、坏干部也真该好好敲打了!”
赵安邦开玩笑道:“老裴,你咋不敲打?你敲打更有力度,效果会更好!”
裴一弘很正经,“哎,这不是你老兄作大报告嘛,我随便插话不是太合适!”
赵安邦心里有数,“得了吧,老裴,你马上高升了,何必最后再得罪人呢!”
嗣后的变化令赵安邦和汉江省的干部眼花缭乱。省委扩大会开过之后的第四天,裴一弘上调北京,进入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行列。同一天,中央空降了一位省委书记来汉江。新任省委书记叫何新钊,刚刚五十岁,赵安邦在北京一些会上见过的,虽说不是太熟悉,也还谈得来。六天之后,省委常委、副省级经济大市宁川市委书记王汝成调西南某省任代省长、省委副书记。八天之后,于华北在保留原汉江省委副书记不动的情况下,被安排为汉江省纪委书记、省政协主席。这个安排意味着于华北的省纪委书记只是个过渡,仕途终点站已是省政协了。这还没完,十天之后,宁川市长米建林又被调往东南某省出任副省长兼省委副书记。
于华北虽说没能如愿当上省长或者省委书记,可也熬到了正部级,心情还是比较好的,却很替他抱不平,揣摩说:“安邦啊,我估计你的问题还是出在另类上,锋芒太露了嘛!你要能像老裴那样平和沉稳些,省委书记没准就是你的!”
赵安邦不知该和于华北说啥才好,裴一弘赴京就职前和他交过心:让他不要想得太多,说是中央让他继续留任汉江省长,暂时不动,主要还是从这个举足轻重的经济大省的政治社会局面稳定考虑。赵安邦嘴上没说心里却想,这只是问题的一面。另一方面,他的胆子大了些,档案袋里处分也多了些。更不幸的是偏又碰上了宏观调控和这七百万吨钢的麻烦,中央当然要谨慎一些,这完全可以理解。
于华北又说:“老裴有头脑啊,这次心一狠,连手下爱将石亚南都撸了!”
赵安邦也想起了石亚南,“老于,何新钊书记不太了解亚南同志下来的内情啊,这么好的同志可不能冷冻起来,我想把她调到省**来,先做副秘书长!”
于华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认真想了想,“安邦,我看可以!如果新钊同志有想法,那我就来个新建议,让石亚南到我们省纪委来,过渡一下安排副书记!”
赵安邦和于华北心照不宣地用力握了握手,“好,老于,就这么说吧!最好还是到省**这边来,石亚南一直在块块上做**和经济工作,这样比较顺!”
于华北又说起他的事,“安邦,你也想开点,新钊同志毕竟才五十岁,前途无量,也许在汉江锻炼两年就走!你听老哥一句劝,咱可千万得摆正位置啊!”
赵安邦知道于华北是好意,笑着点了点头,“老于,你放心,我会摆正位置的,一定像尊重老裴那样尊重新钊同志!也能想得开,真的,我这是心里话!”
这么说时,赵安邦心里很感慨:真是弹指一挥间啊,转眼二十六年就匆匆过去了。在这二十六年中,风雨不断,纷争频起,他和于华北除了当年在古龙县搭班子之初这么交过心,后来就分道扬镳了,在某些历史时期还成了对立面。客观地说,他档案袋里装的处分不少都和这位老同事有关,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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