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抽搐,面对自以为和气实则冷厉不已的裴回。那股强悍慑人的剑气直冲脑门,差点让他以为自己正面对发怒的谢锡。“总之,你最好别自作聪明。我爸很聪明,跟他走太近会被发现。保守秘密是工作条件之一,要是你被我爸发现,我只能请你离开。”
裴回很自信:“放心吧,至今也没人发现我身份上的不对。”
——其实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谢其烽脸色缓和不少:“那就好,你安守本份,等事情了结,我立刻打钱给你。甚至你要是想找份好工作,我也能拖关系帮你。”
裴回:“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善始善终。”
谢其烽露出赞同的笑意:“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告诉我一声。”对于听话的人,他向来大方。
说实在,除了渣,谢其烽优点是不少的,要不然原剧情里也不会那么多人喜欢他。不管是卑微的‘裴回’还是优秀如乔宣,纠缠十几年都没能放下,足见他本人还是挺有魅力的。
就是在更成熟稳重更有魅力的谢锡对比下,似乎被秒成渣了。
裴回笑了笑:“那我先回去。”言罢,朝谢锡的方向挥挥手就离开了。
而站在谢锡的角度来看,他见到谢其烽冷着脸对裴回恶语相向,而裴回小心翼翼陪着笑脸。深情又专注地望着谢其烽,明知被利用也心甘情愿。
谢锡心口不舒服,待见到裴回和谢其烽相视一笑的画面时,窒息般的痛楚从心脏处传达到神经处。他看着走近的谢其烽,头一次觉得这个外甥……很碍眼。
谢其烽回头见到谢锡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忽然顿住,眼中露出抹惊惧。谢锡孤身一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上,灯光在他头顶上洒下来,却让谢其烽在刹那产生错觉,仿佛看到谢锡身后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蔓延开来。
“爸?”
谢锡看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被那一眼盯了下,谢其烽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现下终于能确信他亲舅此刻心情不愉。一时之间竟有些后悔不该回来,谁知道会正巧撞到枪口上。然后思及裴回,每天面对高深莫测吓死人的亲舅还要努力讨好,可能还很不巧的撞到枪口。
即便是这种情况还是不放弃,坚持讨好,看来还是很敬业的。这般想着,谢其烽就决定等下回侧院奖励裴回一个愿望,同时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再乱跑吧。
安排得和和美美的谢其烽并没有考虑到自己很可能回不到侧院的可能,因为他的亲舅、名义上十几年的老父亲不会让他回侧院继续纠缠裴回……
昨天晚上下了场大雪,今早起来,天地白茫茫一片。裴回以前在山里,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于是兴奋的跑到雪地里堆雪人。
谢锡就在二楼的窗户上望着他,而裴回在下面冲他招手:“谢先生,您要下来吗?”
谢锡笑了笑,摇摇头,低头继续看公司里发过来的文件。过了半晌又抬头,目光专注的望着裴回,不自觉流露出柔和。
老管家进来送热茶,突然见到先生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顺着先生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楼下的裴回,不由发起愁来。要是先生和裴回互生情愫在一起,他也是乐意,但裴回跟小先生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
这甥舅一块儿跟同一人纠缠,到底不太好。
谢锡突然回头,阴冷的目光令老管家惊骇不已。谢锡见来人是管家,收回目光:“放下吧。先去准备热水和姜茶,等……回回进来让他驱寒。”
老管家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老脸,这喊回回小名儿的,明明是回回他亲口告诉他老人家的,结果转头就被先生抢过去。一旦他当着先生的面喊回回,先生就眼睛不是眼睛的,气量狭小至极。
老管家离开后,谢锡便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处理文件,不知不觉时间流逝。良久后,耳旁传来‘叩叩’的脆响,回头一看,发现是裴回在敲窗。谢锡打开窗户,握住裴回的手腕想把他拉进来:“这里是二楼,小心别摔下去。”
裴回单手背在背后,说道:“我没事。”他专门踩着安全稳固的地方,就是掉下去也不怕。下面雪堆得那么厚,他也懂得保护自己。“就是摔下去也不会有事。”
谢锡:“那就可以不走正门了?找我有事?”
裴回背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拿着一枝白梅:“送给您,谢先生。”
谢锡愣住:“你爬窗就为了送给我一枝梅花。”他接过梅花,清幽暗香盈满怀。
裴回手脚并用地从窗户爬进去,闻言说道:“梅花开在庭院里,洁白美丽,香气也好闻。我转头向上看又见到先生姿容,当时就想,一定要送一枝梅花给先生。先生手捧梅花,肯定很好看。”
想到就做到,果然是很好看。
裴回喜滋滋地:“证明我眼光好。”
谢锡失笑,朝裴回额头弹了一把,见他满身都是雪花就赶他进浴室洗澡:“姜汤已经备好,等你出来就能喝。衣服都在浴室里面,你换上就行。”
目送裴回进入浴室,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谢锡眸光幽幽的盯着手里的白梅。白梅孤傲高洁,却又暗香扑鼻,在裴回眼中,或许他就是白梅一样的品质高洁。但实际情况相反,他并非高洁之人,无情无心亦是自私霸道。
裴回一定很信任他,但他想要打碎这份信任。
谢锡隐隐能够察觉到,心里最深处、最阴暗的地方囚禁着的蛰伏许久的那头野兽,已经蠢蠢欲动。
从木柜上寻了个昂贵的古董花瓶,将普通的白梅插进去,然后摆在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动作间,几枚白梅花瓣落下,谢锡一一捡起放好,珍视之情跃然而出。
不多时,裴回盯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中走出,身上穿着大了一号的家居服。那套家居服是丝质的,衣领和后背被头发落下的水珠沾湿一大片。身上的水珠没有擦干净,也在不同程度上沾湿衣服。
水汽扑面而来,湿漉漉的黑色的头发,沾了水之后更显得白皙的皮肤,眉眼入画,唇红齿白,平时的好颜色在此刻添到十分。蚕丝衣物沾湿后紧紧贴在身体上,逐渐透明,那样半遮半掩的风情,更是把何谓无意勾引却更要人命诠释得淋漓尽致。
明明极致诱人,明明就在勾引人,表情却天真无辜,毫无所觉,还当自己凛冽明锐无人敢靠近。对自己的魅力毫无所觉,坦然得过分。
他是不是认为自己真的是君子?还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父亲来看待,所以没有生出丝毫旖旎心思?如果真要这么想,那他就错了,错得离谱。他应该要对别人有设防之心,不能全心地信任,不然一定会被骗。
——所以,即使被骗,也是必然的事情吧。
反正是会被骗的,不如让他亲自教导。教他,要防备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女人,除了他谢锡。
谢锡缓缓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对裴回说道:“过来,我替你擦头发。”
表面上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人物,撕下外皮却是阴暗至极,欲念横生、为满足那份贪婪的欲而不择手段的恶鬼。
谢锡很温柔,不管是擦拭头发还是按摩头皮的动作都恰到好处,裴回差点舒服得睡着。他眯着眼睛,敞着肚皮,毫无设防的将自己完全放在觊觎他的野兽面前,而且毫无自觉的想着,这大概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爸爸了。
以前,师父和几位大师弟照顾他,但都是些粗糙的、没老婆的汉子,压根做不到细心关怀。后来师父收了师妹,但男女有防,而且跟他想要的父亲也不一样。
谢先生真的满足了他对父亲的所有完美设想,真好啊。
要是谢先生真是他爸就好了。
这么想着,裴回也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然而得到的回应是按摩头皮的动作停下来。裴回习惯被宠着,于是直接按住谢锡的手说道:“谢先生,别停啊。”
接下来他就听到谢锡略低沉的回答:“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父亲。”
裴回愣住,犹疑着抬头看谢锡,后者面色平静,眸光冷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谢先生身份上的天差地别,刹那间明白自己提到不应该的妄想。他这话说出来,听在别人耳朵里,不正跟谢其烽三番两次警告他别妄想搭上谢家那样吗?
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不过裴回还是很懂事明理的。他当即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谢先生别误会。只是——”
谢锡的靠近打断裴回将要说出口的话,他怔怔然的望着靠得很近,几乎要亲在一块儿的谢先生。“谢先生……”您能不能别靠太近?
谢锡戏谑道:“当我干儿子倒是可以。”
床上受不住的时候这么喊一声,也够刺激了。
裴回不知道现在干爹还包含其他含义,讷讷道:“哦……那也可以。”
谢锡轻笑:“开玩笑而已,别当真。”要有关系也得是谢太太,不是干儿子。他收起笑容,拍了拍裴回肩膀:“回去吧,别再玩雪。”
再不走,他就冷静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