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我的卧房里,在越女的盯视之下,我乖乖的把一整碗的苦药汤子喝得一滴不剩。
“有什么话就说吧!憋坏了可不好。”用清水漱过口,我轻柔的对已经欲言又止好几次的越女说。
“小姐,您看。”
越女紧张兮兮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不红黄不黄,已经看不出样子的绣囊,
“刚才,一个乞丐塞给奴婢的。”越女对我低低的耳语。
“一个乞丐之物也值得你如此神神秘秘的。”我不以为然,有些失笑。
“小姐,您看一看里面的东西。”越女有些着急的催促着。
我斜瞪了她一眼,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我拿过绣囊,漫不经心的打开,一件精雕细琢光华流动的玉弥勒佛映进我的眼眸。我腾地站起身子,脚步凌乱的走到窗前,痴痴的仔细查看。我的双手抖得厉害,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我用力的闭上眼睛用力的摇了摇头,我用力的呼吸着,慢慢的睁开眼睛。没错,是!越女认识我更加认识。
“那个乞丐呢?”我将玉弥勒佛紧紧的合在掌心,护在胸前,急切而慌张的问。
“还在府外,奴婢带不进来。”越女小心而低声的答。
“让关起远派人保护好,问清楚,来回我。”
“是,奴婢明白。”越女退了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越女回来了,
“小姐,乞丐只是说他知道老爷的下落,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好,”我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一边戴上面纱,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着,
“关起远留在府里,你跟我走,不论真假我都要去看看。”
我打开房门,却听到越女说,“不,小姐。奴婢留在府中,让关总管随您去。”
我站住,回头认真的望着越女,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关起远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保我周全。我和关起远带着四名小厮站在玉府前院的西角门边,从敞开的门望出去,门外两侧各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我在静静的等待,果然,只一会儿,宫崎纯一郎带着一小队的日本兵出现在门外,与我隔门相对。
“为什么不通知我?”宫崎纯一郎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在空旷的院子里。
“自然会有人通知您,我何必操心?”我的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一定是不急不缓的,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急得火上房了。
“我要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不能去。”宫崎纯一郎面无表情的命令。
“我现在就要去,不然,您就杀光我的全家好了。”我隔着门与他对视,绝不妥协。
“你、你……好吧,走。”最后,还是宫崎纯一郎让步了。
基本上,我已经了解宫崎纯一郎的脾气秉性,知道如何与他打交道。一方面,宫崎纯一郎是个内心没有完全长大的大男孩儿,会任性会闹点小脾气,但,也会心软也会不知所措。另一方面,宫崎纯一郎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会嗜血会狡诈贪婪,犹如野兽般狠狠的咬住你的喉咙,直到你失去一切反抗的力量。与他打交道,两方面都要考虑到,绝对不能忽视任何一面,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两辆汽车开了很久,我从来不知道北平的地界有如此之大,我也从来不知道北平有如此偏僻的小山村。车停了,前面没有路了。我和关起远带着四名小厮,宫崎纯一郎只带着两个日本兵,随着乞丐走进了山坳中的小村庄。
黄昏鬼魅的落霞里,我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焦土黑灰,倒塌的土墙上,塌陷的房屋里,树上路边山间,躺着卧着半躺半卧着一具一具辨不清数不清的尸体,鲜血一点一点的渗入泥土之中,汇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我似乎永远都无法对血腥味免疫,我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反胃恶心,我强忍着,我不能呕吐。如果我呕吐,是对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的不尊重。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和的说,“起远,去把他们葬了吧!也算入土为安。”
关起远对跟在身后的四名小厮低声吩咐,四名小厮转身走开。
“我的人也可以帮忙。”宫崎纯一郎如同孩子发现了新玩具一般的兴奋,对身后的两个日本兵挥了挥手。
“不必,别用你的脏手碰他们。”我厌恶的斜视着他。
“我杀了你!”
宫崎纯一郎被我兜头一盆凉水浇的发怒了。关起远无声的把我护在身后,星子一般闪亮的眸子毫不畏惧与宫崎纯一郎对视着。
“小姐,关总管,真的是你们啊!博文,博文啊!咱们有救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呐喊止住了宫崎纯一郎拔刀的动作。
“莫言,我父亲在哪儿?”
我穿过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直接冲到了莫言的身边,我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莫言反手拽着我,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父亲面前。父亲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躺在一块儿门板上,门板旁边跪着我和领路的乞丐。
“起远,起远,快!”我慌里慌张的岔着音儿高声喊道。
关起远冲了过来,二话没说,背起父亲向外跑去莫言也跟了过去。我和乞丐依然跪着,宫崎纯一郎走过来,架着我的胳膊要扶我起来,就在他扶起我的一霎时,我的右手狠狠的打在他的左脸上,毫无防备的他着着实实的被我搧了一记格外响亮的耳光。
“啊!”
恶魔被激怒了,他甩开我,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直接向我劈下来。
“我杀了你!”
恶魔在怒吼着。我镇静的站着,没有后退半步,瞪大了眼睛,心底涌起一丝丝的喜悦迎接即将到来的死神。然而,刀光从眼前闪过,刀却没有劈在我的身上,乞丐挡在我的身前,他用双手接住了刀。但是,由于这一刀的力量过大,刀刃最后还是落到了乞丐的左肩上。
“啊!”
乞丐发出了一声如同野狼一般的嚎叫,继续攥紧刀刃,宫崎纯一郎用力拔了拔,刀身依然在乞丐的手里纹丝未动。我越过乞丐用力的抓住宫崎纯一郎握刀的双手,
“你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他。”我扭头对着乞丐大喊,“你快走,走啊!”
乞丐没有动,宫崎纯一郎也没有动,两个人如同在旷野中遭遇的野狼,彼此仇视彼此对立,彼此要毁灭对方,随时准备用最尖利的牙齿咬断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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