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有危险!”穆之急道。
“那我们快去救他!”金圆圆一听,立马将圆盘揣进兜里,道。
“我知道从哪儿走。”穆之点了点头,拉住金圆圆就往密道的方向走,那是沈陌曾经带她走过的路,他这次,也一定带司玉走了这条路。
才走了几步,穆之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向金圆圆,不管沈陌做了什么,她都不想因此伤害到这个愿意为她义无反顾的好友。
她想了想,将司玉留下的路线塞到金圆圆手上,道:“圆圆,我们分头行动,我先去找司玉,你想办法跟我哥他们会合,让他们也来帮忙。”
“你一个人行吗?”
穆之匆忙地点了点头,正欲离开,眼睛突然瞄到金圆圆腰间挂着的匕首,她毫不客气地拿了下来,道:“我走了!”
(3)
妖都城外,鹰弑和九杀联手围攻司玉,只见一道红光劈过,司玉重重地摔到地上,嘴里喷出一个鲜血,一身白光骤然散去,他缓了口气,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明明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他却仍保留着往昔的风华,一举一动,都平静优雅。
鹰弑见状,唇角不由露出一抹冷笑,他走到一直站在旁边不动的穆之面前,正欲一把将她拽过来,却发现面前人虚影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鹰弑面前一变,“又是幻影?”
司玉抬头看向鹰弑,唇角微掀,道:“我怎可能让她与我一起冒险?”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沈陌见状,面色也不由微微一变,他蓦地回头,目光似想穿透密道。
可他很快就笑了出来,“穆姑娘,既然来了,何不出来?”
司玉的神色一僵,蓦地抬头看向密道的出口,果然,一道红色的身影慢慢从密道里走了出来。
她的目光里盈着泪,看着司玉。
司玉不由苦笑,他本希望自己引开鹰弑等人后,她和金圆圆可以安全离开妖都,却忘了她怎可能抛下他不管?
穆之越过沈陌,朝鹰弑走近两步,冷声道:“你不是想抓我吗?现在我就在这儿。”
鹰弑眯了眯眼,朝穆之走去。
“等等。”九杀突然比鹰弑更快一步走到穆之面前,“鹰将军,陛下有令,此女由我直接送到王宫,以免夜长梦多。”
九杀一边说,一边朝穆之走近,眸子里闪着嗜血的光。
“小心。”就在九杀离穆之一步之遥的时候,沈陌眸光一缩,突然叫了一声。
九杀神色一凛,立刻就要往后退,可穆之哪里会给她机会?
一招收妖决念出,一道无形的网便拦在了九杀身后,若放在平时,这小小的收妖网根本就不会被九杀放在眼里,可此时此刻,只这小小片刻的阻拦,便给了穆之可趁之机。
只见穆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九杀飞扑了过去。
那一瞬,九杀从她眼里看到了嘲讽和轻蔑之色。
下一刻,她就知道穆之那一眼神色从何而来。
当九杀的掌心拍向穆之的时候,当她触碰到那温热潮湿的衣裳时,她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穆之被九杀一掌拍了出去,紧随而来的,是九杀的尖叫声。
穆之重重地摔在地上,直摔得头昏眼花,嘴里的鲜血喷薄而出,像是艳丽的梅花,稍纵即逝。
“之之!”司玉惊呼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走到穆之面前,跪在地上将穆之揽进了怀里。
他的手按在穆之的胸口上,试图为她疗伤,那里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出来,那是她的心头血。
普通的剑魂之血是伤不了鹰弑和九杀这般的妖族大将的,唯有剑魂的心头血,对他们才有效。
司玉的面色比穆之还要惨白,他止住穆之的血,嗓音里流露出一丝痛苦和怒意,“穆之,你不听话。”
穆之有些虚弱地抬头,扯出一抹笑,“司玉,别怕。”
这一次,她不会留下他一个人。
穆之说完,转头看向身体逐渐化为飞灰的九杀,再次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到面色铁青的鹰弑身上,道:“你们不是想要我的血吗?我最精华的心头血都给你们了,滋味如何?”
“你……”鹰弑眸色沉沉地看着穆之,杀意崩现。
“来啊,我的血还多着。”穆之撑起身子,将司玉挡在自己身后,唇角勾起无畏的笑容。
鹰弑死死地盯着穆之,却终究没敢再上前。
司玉看着努力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穆之,恍惚想起她曾多么畏死,又曾多么害怕鹰弑,而此刻,她为了他,生出无尽的勇气,连生死也可以置之度外。
司玉红了眼,他将穆之拥进怀里,低低地叹息一声,“傻瓜。”
“沈大人,你还在等什么?陛下还在等我们复命。”过了一会儿,鹰弑冷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穆之蓦地看向沈陌,这才想起沈陌与鹰弑不同,他本质上并不是妖,所以她的血于他无用。
这么一想,穆之顿时紧张起来。
“莫怕。”司玉安抚地捏了捏穆之的手心,低声道。
说话的间隙,司玉已经站起身,挡在了穆之面前。
沈陌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走到司玉面前,唇角微抿,“司玉,你自己没有能耐逃走,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沈陌的手中就幻化出一把银色的剑,剑锋闪着冰冷的光,锋利无比。
“沈陌,不要。”穆之想要哭,可是,不是为司玉,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金圆圆。
司玉死了,她大不了给他陪葬,可他们若是死在沈陌手里,金圆圆怎么办?
“他是为救你而死的。”沈陌没有看穆之,只是淡淡回道,举起剑便往司玉狠狠地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了过来,将司玉重重地推开。
只听噗地一声,锋利的银剑没入了那人的身体,伴随着穆之惊痛的尖叫声,“圆圆!”
金圆圆有些不稳地站在原地,伸手抓住锋利的剑身,白皙的掌心很快渗出源源不绝的鲜血,她看着一脸惊诧的沈陌,笑出了眼泪,“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沈陌猛地拔回银剑,那把剑很快就消失在他的手心里。
他看着金圆圆满身是血的模样,一时竟傻住了。
“沈陌,我不想嫁你了。”金圆圆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她最后说了一句话,便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穆之踉跄着站起身接住她,她恨恨地看了眼沈陌,声音似哭非哭,“沈陌,你会后悔的!”
就在这时,妖都传出震天的钟声,漆黑的城池瞬间亮起了灯火。
鹰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面色大变,因为这钟声意味着:神石出事了!
而沈陌,也因这钟声分了下神,就在这分神的瞬间,眼前白光一闪,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陌神色一凛,就见白光消失之后,连带着自己面前的那三个人也消失了。
沈陌的脸色蓦地变了,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点点滴滴的血渍,他知道,那是从她身上滴下来的。
鹰弑已来不及去管那三人的去向,领着部下匆匆赶回了城。
此时此刻,妖都城外的小道上,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在撒腿狂奔,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表面呈漆黑色,但内里却隐隐闪着红光,是一种独特的晶石。
那人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苦着脸道:“不行了,我要死了……”
“你要是不跑,你才真的会死。”公孙景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荀二瞪了公孙景一眼,“你抱着这么大块的石头跑跑试试?”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答应轩辕和公孙景来妖都偷神石?
还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神石会这么大块?!都快赶上他们家的大木桶了!
“我要是能抱,还会让你抱?”公孙景斜了荀二一眼,“就你这速度,我们俩迟早都得折在这里!”
“呸呸呸!本公子才不会折在这鬼地方!”荀二看了眼公孙景受伤的胳膊,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抱着神石的缘故,他的步子迈不大,最后他一咬牙,迈着小碎步小跑起来。
公孙景在后面看得直想笑,他道:“荀二,追兵来了!再跑快点!”
荀二一听,小碎步踩得更加卖力了,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公孙景笑出了眼泪,他看着荀二消失的方向,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朝他挥了挥手,低声道:“荀二,我就陪你到这儿了,我得去帮轩辕了。”
(4)
“你确定我们偷的这是神石?不会是假的吧?”荀二跑得正起劲,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安地问道,要是假的,他得哭死!
身后一片安静。
荀二耐心地等了会儿,终于发觉不对劲,他猛地回头,身后哪里还有公孙景的身影?
荀二面色一白,抱着神石的手也微微发抖,他的脑子里一时掠过许多想法,最后他排除了公孙景被妖族人干掉的可能,毕竟公孙景若是被干掉了,他的小命也早就丢了!
荀二没在原地呆太久,他和公孙景从小一起长大,不过转瞬,他便明白公孙景去了哪里。
除了回去帮轩辕宸,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他们三个一起去偷神石,他虽然一路都设了结界,可妖族亦有破解结界的高手,所以他们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最后轩辕宸下了决定,由他留下断后,让公孙景护着荀二先走。
这会儿荀二痛恨起自己来,若不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公孙景就不用送他,他甚至还能与他们并肩作战。
可事已至此,悔恨亦没有用。
荀二再次看了眼妖都的方向,喃喃道:“公孙,你和轩辕,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来。”
没了公孙景陪伴的荀二,脚程越发快了,他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有轩辕世家和天族的人接应,他要速度赶过去,然后让他们去救人。
公孙景狂奔回妖都城门的时候,就看到轩辕宸被团团包围,他的身上早已遍体鳞伤,然而他却仍咬着牙没有倒下。
“轩辕!”公孙景大叫一声,突破重围冲到了轩辕宸身边。
轩辕宸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喝道:“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让你护送荀二吗?”
“他没事,我来陪你!”公孙景大声道:“轩辕,今天让我们兄弟俩战个痛快!不死不休!”
轩辕宸眼眶一热,情绪顿时被公孙景感染了,大喊一声:“好!”
两人背靠着背,杀气腾腾地盯着围攻他们的妖族人。
也不知跑了多久,荀二觉得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腿也沉重地快没有知觉了,他真想把怀里的神石放下休息一会儿,可他不能,一想到轩辕宸和公孙景还在后面血战,他的身体便自动地往前跑。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司玉兄!”荀二大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神石从他手上滚落,朝前面滚了过去。
此时的司玉刚嘱咐东白把已经陷入昏迷的穆之和金圆圆送走,一回头,就看到了荀二和神石。
司玉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囊,伸手一挥,神石就被他收到了锦囊里。
累瘫了的荀二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直了,早知道这块破石头还能被收到锦囊里,他何必一路抱回来?
手都废了!
荀二哀怨地看着司玉,司玉却没理会,只将锦囊递给二长老,郑重道:“此物关系重大,即便倾我天族之力,也要护住,万不可被妖族夺走。”
二长老深知自己责任重大,颤巍巍地接过锦囊,道:“尊主请放心,天族上下,必当誓死护住它。”
“若是此番我不能回来,还望二长老前往弱水之滨,将它毁掉。”司玉看了眼妖都的方向,道。
“尊主不与我等一道回去?”二长老震惊地问道。
“轩辕宸和公孙景还在妖都,我须将他们带回来。”
“对,他们还在妖都,司玉兄快带人去救他们!”荀二听到这话,如梦初醒,连忙道。
“可尊主你灵力耗尽,此去只会自投罗网!”见司玉欲走,二长老连忙道:“更何况弱水之滨神秘无踪,我等如何找寻?”
“弱水之滨的地址,我已一同放在锦囊里。”司玉说着,最后看了眼穆之,然后对东白道:“好生照顾她。”
东白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尊主!”见司玉头也不回地离开,天族众人纷纷喊道。
司玉恍若未闻,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荀二看向面色凝重的众人,连珠炮似的问道:“司玉兄怎么一个人去了?他这不是去送死吗?为什么不多带些人?”
东白看了他一眼,道:“因为尊主想把人手留给我们。”
他们此番行动,为了不打草惊蛇,带的人本就不多,现在穆之和金圆圆都身受重伤,他们更加需要人手护卫。
荀二不吭声了,他看向妖都的方向,眉宇间难掩忧色。
司玉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公孙景闪身挡在轩辕宸面前,然后被鹰弑一掌拍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而轩辕宸,则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正挣扎着准备爬起来,见到那一幕后,惊痛道:“公孙!”
壮硕的妖王此刻正站在城楼之上,嗜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半死不活的轩辕宸和公孙景,叫道:“鹰将军,杀了他们!”
司玉将手伸到怀里,抓出一把种子,那是千罗花的花种,只见须臾之间,他手心里的花种便纷纷绽放,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千罗花。
千罗花,传说中的神之花,世人只知它珍贵稀有,世间难得,却不知它为何会被称为“神之花”?
美丽的神之花啊,也只有他知道,它们身上蕴含着神的力量,它们滋养着无相山的土地,让无相山可以长久地存在着。
一旦他汲取了这股神力,无相山上漫山遍野的千罗花都会瞬间枯竭,而无相山,也会自此不复存在。
矗立了千万年的人妖两族的屏障,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毁于他的手里。
可事到如今,以他的灵力已经无法修复无相山的结界,它在与不在,又有何区别?
司玉闭了闭眼,双手一挥,漫天的千罗花便朝妖都城门口飞扑而去,它们的花瓣一触到妖族人,就会幻化成红色的无形的利器。
轩辕宸和公孙景正准备受死,突然就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声,他们愣愣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千罗花,还有那些突然就嚎叫着倒地的妖族人,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幻的梦境。
而操纵“梦境”的人,在纷扬的千罗花中缓缓走来。如若无人之境,仿佛是千万年前的神祗降临。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亦是撑着一副重伤的身体,每一瓣千罗花的绽放,都消耗着他为数不多的心力。
只有他胸前斑驳的血迹,才能隐约透露,他不是那无所不能的神。
“撤!撤回城内!”妖王被千罗花的神力伤到,大叫着让人撤退。
鹰弑这一晚上也经历了几场血战,早已受了伤,此刻亦是不能抵挡千罗花的威力,匆匆地叫人撤退了。
一时间,妖族城门外,除了一堆尸体,只有他们三个重伤的活人。
“早知道天罗花能治妖族人,当初就该让荀二多种点。”直到此刻,公孙景才算是松了口气,任由自己放松地躺在地上,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喃喃道。
他的身上满是血痕,连手也无法抬起来。
轩辕宸亦是如此,但他却不敢放松,挣扎着站了起来,声音微颤地问司玉:“穆之呢?”
漫天的千罗花慢慢地湮于无痕,司玉捂住胸口,面色发白地道:“我已让人送她回人族,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快走。”
轩辕宸点点头,看向公孙景,唤道:“公孙,起来,我们走。”
公孙景没有回应。
轩辕宸一愣,身子不知为何逐渐僵硬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提高了音量,再次试探着唤道:“公孙。”
公孙景仍然没有回应。
轩辕宸猛地拔足,撑着血痕累累的身子狂奔到公孙景身侧,双膝倏地跪倒在地,只见公孙景安静地躺在黑色的土地上,脸上的鲜血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他的唇角却带着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轩辕宸的呼吸一窒,他颤抖着伸出手,伸到公孙景的鼻息之间,然后——他的眼眶里倏地有热泪滚落。
“公孙!”轩辕宸大吼一声,饱含痛苦的热泪滚滚而下。
他本该不用死的,如果他不回来救他。
轩辕宸的脑海里回荡着公孙景带着笑意说的话。
他说:今天让我们兄弟俩战个痛快!不死不休!
可为何到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死了?
司玉的面色越发白了,他的眸中出现一抹痛色,若是他能到得早一点,公孙景又岂会……?
(5)
穆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轩辕山庄的卧房里,胸口的伤已经并无大碍。
她赤着脚跑下床,一开门,就听到有鼓乐之声从轩辕山庄外传了进来。
她循着声音一路走去,发现山庄外围满了人,不少都是云州城的百姓,那些人手里拿着锅碗瓢盆、丝竹弦乐,载歌载舞。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欢喜之色,像是有什么重大的喜事。
“发生什么事了?”穆之随手拉住一个大婶,问道。
那大婶的腰上挂着一面大鼓,正打得欢,被穆之打断,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妖族亡了,以后啊,再也不会有妖怪咯!”
穆之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
让妖族覆灭,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山庄里的人呢?都去哪儿了?”穆之回过神来,有些急切地问道。
大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穆之只好自己去找,她找了许久,才在一处角落找到东白的身影,他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看着面前热闹的景象,神情却有些郁郁寡欢。
“东白!”穆之叫了一声。
东白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蹦了起来,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夫……夫人,你怎么醒了?”
尊主的术法怎么失灵了?不应该啊……
“这怎么回事?司玉他们人呢?”穆之没注意东白的异样,兀自问道。
“那什么……尊主找到了弱水之滨,把神石给毁了,妖族一直以来都是靠神石维持能量,所以神石一毁,他们也就亡了……”东白解释道。
“那司玉呢?”
“呃,尊主去安置族人了,无相山已经消亡,秘境也不在了,所以天族上下需要另择福地居住。”
穆之一愣,“那你们以后住哪儿?”
“等尊主安置好了,自然就知道了。”
穆之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人,心里咯噔一下,抓住东白的衣袖问道:“金圆圆呢?她怎么样了?”
“金姑娘被沈陌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我昏睡了一个月?!”穆之顿时提高了音量。
东白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眸。
“金圆圆的伤没事吗?你们怎么让她给沈陌带走了?”穆之继续问道。
东白摇了摇头,他可不敢告诉穆之沈陌带走的金圆圆是躺在棺木里的……虽然尊主后来说过金姑娘并无大碍。
山庄外的百姓很快就散了,据东白所说,自从妖族覆亡之后,云州城的百姓便多了这么一项特殊爱好,每到傍晚,都要出来载歌载舞一番。
穆之看着散去的男男女女,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存活了千万年的妖族,就这么简单地覆亡了?
虽然像梦,但终究还是尘埃落定了。
劫后余生,大概便是如此。
不过,人族的百姓可以载歌载舞、尽情欢呼,轩辕宸等人却因为公孙景的死,迟迟未能恢复心情。
公孙景的死讯也给穆之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很多年以后,她都依然能记得这个曾经向她表过心意却大方退回婚书的坦荡少年,她想,如果重来一世,如果她只是一般世家的普通儿女,不曾被母亲送走,那么,也许他们能够循着命运的轨迹,理所当然地走在一起,缔结良缘。
三个月后,东白正在吃饭,穆之一屁股坐到他面前,作严肃状,问道:“司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东白把头埋进碗里,含糊道:“快了。”
“三个月前,两个月前,一个月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穆之瞪了瞪眼,“你们天族到底搬到哪里去了?”
“我,我也不知道……尊主他回来才知道呢……”东白继续埋着头说话。
穆之站起身,一把抓住东白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眯着眼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绝对没有。”东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真的?”穆之有些不相信。
“千真万确!”东白点头如捣蒜,“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反正他也不想娶妻生子。
穆之松开东白,气馁地坐下,“他怎么还不回来?我头发都要等白了。”
东白垂了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这天晚上,穆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出门溜达。
自从妖族覆亡后,轩辕山庄的结界撤销,再也不会有半夜突然响起的铃声,众人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穆之想起此前荀二经常去后山看些花草,心中难得起了兴致,往后山溜达而去。
月光很亮,给后山的花草都铎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这样安静的月夜,穆之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因为,再也不会出现一个鹰弑,把她掳到妖族,让她经历噩梦般的日子。
可是,穆之这念头刚浮起来,她就看到了一个噩梦般的人——鹰弑!
仍是那张可怖的阴阳脸,仍是那一袭黑衣,只是原先乌黑的头发尽数变白,人也有了老态,只见他站在一个小山洞的洞口,正双目炯炯地望着她。
在这个月夜下,他的目光仍然锐利无比,但却没有往常那般瘆人,反而多了一种诡异的温和。
“你终于来了。”鹰弑的声音缓缓响起,吓得穆之浑身一抖。
“你敢叫一声, 或者动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命。”穆之正想拔足狂奔,就听鹰弑凉凉地道。
穆之的身子一僵,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指着自己的胸口,磕磕巴巴道:“你,你可别乱来,我,我这里多的是心头血,随时能叫你灰飞烟灭。”
鹰弑嗤笑一声,穆之顿时不敢吭声了。
过了会儿,穆之见鹰弑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鹰弑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穆之被看得毛骨悚然,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鹰弑突然笑了,他看着面前美貌惊人的人族姑娘,他回想过去漫长得数不清年月的时光,好像从未有过一人可以让他这样惦记,惦记到他明明大限已至,却还硬撑着一口气,想见她一面。
偏偏这个姑娘,怕他怕得要死。
偏偏她的血,可以置他于死地。
偏偏他,得不到她……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这一生,他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她——他漫长又灰暗的人生里,唯一一抹灿烂明媚的亮色。
而更让他欣慰的是,那个得到她的人,已然比他更早地长眠在弱水之滨,再也不能拥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