镡儿好眼力!”李绍泉喜上眉梢、心情大好,又指着“王爷”右边的一人问道:“那镡儿,这又是何人?”
“此为丁伯伯,丁伯伯个子高。”
“唔——”李绍泉知道陈珉镡说的是丁禹廷,捋着胡子点点头。
“这是我爹爹!爹爹穿大红袍!”说到自己的父亲,原本说话还有些怯生生的陈珉镡语气充满着自豪。
李绍泉记起那是纯亲王去年大阅海军的时候,陈伟因为操练海军陆战队有功,受封一等男爵,几位妻妾也都获封二品诰命夫人,儿子也荫封为云骑尉。
李绍泉依稀记得,那时陈伟的身边,确有一个穿着小号官服的男孩。
想不到时间过了这么久,这孩子对那时的情景,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突然李绍泉好奇的问:“咦——那哪个是镡儿呢?”
“镡儿还小,不能露头——”陈珉镡又恢复了怯生生的语气轻声答道。作为陈伟的次子,陈珉镡的个性更随其母丁璐华的文静内向,再加上知书达礼的母亲一直告诫他要低调做人,不可争强好胜,才造就了他如今的这副性格。
“唔——镡儿这么小年纪就如此懂得礼数,他娘调教有方啊——”李绍泉轻轻点头赞许道。
“我大清将来怕是要多一位丹青国手啊。”李经璇在一旁转移了话题,只是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话竟然会一语成谶。
“姥爷好。”一旁的陈珉钰也和李绍泉打起了招呼,“姥爷看我造的桥好不好?”
李绍泉看到陈珉钰手中拿着一座积木垒成的小拱桥,不由得很是惊讶。
在他的印象当中,小孩子玩积木,堆成的东西都是一碰就倒,象陈珉钰这样能用积木垒起一座能拿在手里的桥,还是头一次见到。
“好!好!钰儿真厉害!”李绍泉仔细地看着陈珉钰手中的桥,想要弄清楚这积木桥为什么不倒,但他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钰儿能告诉老爷,这桥为什么不倒吗?”李绍泉问道。
“那姥爷得给我讲一个故事,我再告诉姥爷。”陈珉钰仰着小脸,看着李绍泉,认真地说道。
“好!好!呵呵。”李绍泉用手轻抚着孩子的小脸,开心地笑着。
当李绍泉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回大厅时,筵席早已摆好,李经璇请李绍泉入座,李绍泉看到桌上正中青花瓷盘里的那条李经璇特意为他炖的肥美大鲈鱼,一下子便想起了陈伟和李经璇初见之时陈伟的那副猪哥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李绍泉指着桌上的鲈鱼,笑着对李经璇说道,“谁曾想这鲈鱼也会做媒人,呵呵。”
“那也是因为伯父爱吃这鲈鱼啊。”李经璇明白李绍泉在说什么,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对了?钊儿在哪里?抱来让我看看。”李绍泉想起了自己的亲外孙。
“秀儿,去,让奶娘把少爷抱来。”李经璇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侍女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奶妈便抱着襁褓中的陈珉钊来到了大厅。李经璇迎了上去,从奶妈手中接过襁褓,襁褓中的孩子本来已经睡着了,但这时可能是感觉到了母亲熟悉的怀抱,立刻睁开了眼睛,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李经璇爱怜地看着怀中的孩子,轻轻的在孩子粉嫩的脸蛋上吻了一下。
“来来来!让姥爷瞧瞧!”看到白胖胖的外孙冲自己挥舞着小手,李绍泉开心之极,他轻轻的伸出一个手指,放在了孩子的小手手心,轻轻挠了挠。
襁褓中的孩子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瞅着李绍泉,小手一下子握紧了李绍泉的手指,李绍泉感觉到了那只小手上传来的力量,不由得有些吃惊。
“这孩子,将来一定和他爹一样壮实。”
“他呀,但愿他学学他爹的绅士样,别把他爹一身的匪气学去。”李经璇笑着轻轻刮了下孩子的鼻头。
“唉——孩子,此言就差矣了,老夫不也有‘痞子翰林’之诨名吗?男儿身上有点匪气未尝是件坏事。”
“是——二伯父,璇儿记下了。”
坐在席间的张霈伦和李经珊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相视一笑。
李绍泉入席坐定,李经璇及陈伟的众位妻妾和张霈伦夫妇也全都入座,孩子们都坐在各自的母亲身边,这时李绍泉注意到陈伟的四子陈珉槊竟然不在,便问了起来:“槊儿哪里去了?怎么不入席?”
听到李绍泉的问话,陈珉槊的母亲林雪倩的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
“槊儿前些天惹了事,现下正禁足呢。”李经璇微瞥了林雪倩一眼,替她回答道。
“哦?惹的什么事?”李绍泉不由得有些好奇
听了李绍泉的问话,林雪倩的脸更红了,竟然低下了头。
“倒也没什么,就是放炮仗把对门儿张大人家的灯笼给点着了,差点儿把张大人家的门脸儿给整个儿烧掉。”李经璇笑着答道。
“哈哈哈哈!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对门儿不是张楚葆(即张士衡,天津机器局总办)家嘛,说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李绍泉笑了起来,“小孩子嘛,顽皮些也是常事,不可过于苛责,我做主,槊儿就不必禁足了吧?”
“妾身替槊儿谢过伯父。”林雪倩红着脸轻声说道。
“想不到槊儿的炮仗还玩得这么好,呵呵,”李绍泉笑着对她说道,“你这当娘的告诉陈道荣,叫他好好调教——槊儿的炸炮手艺,将来天津机器局肯定用得着,要是到时候槊儿的手艺丢了,我可是拿他是问!”
正说话间,李经璇已经吩咐下人将四岁的陈珉槊带了过来,李绍泉看到外孙,亲热地张开了手,“来,槊儿,告诉姥爷,这炮仗是怎么放的!”
一场热闹的家宴吃过,天色变得有些晚了,侍女们送孩子们去各房睡觉。而李绍泉则照常和女儿女婿们在厅里闲谈起来。
几个人正在说话间,张霈伦的一个仆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和李绍泉等人见礼之后,便将一个小方胜儿交给了张霈伦。
张霈伦打开方胜看了一眼,面色不由得微变。坐在他身边的李经珊注意到了丈夫脸色的变化,不由得和李经璇对望了一眼。
“来的是电报?”
“是的,老爷。小的接报后不敢耽搁,马上给您送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仆人告辞而出,张霈伦看着手中的电报,眉头开始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幼樵?哪里来的电报?”李绍泉似乎觉察出了什么,问道。
张霈伦没有说话,而是上前将电报交给了李绍泉。
李经璇这时来到了李绍泉的身后,一边轻轻的给李绍泉捶着背,按揉着肩膀,一边不经意的向李绍泉手中的电报瞥了一眼。
“虞山欲为司农,太岳或阻渤海。”
李绍泉拿着那封自京师转来的来自于大学士礼部尚书李高阳发给张霈伦的私人电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此乃何意?”
“这是吾等清流中人昔年惯用之暗语。”可能是想起了当年身为“清流四谏”之首时自己指点江山,臧否人物,议论时政的往事。张霈伦的嘴角现出了一丝苦笑,不过转瞬即逝。
“哦?那解来听听。”李绍泉的脸上现出恍然大悟之色,他知道这些所谓的清流党人之间的对答,一贯讲求一个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久而久之便自成一套官场隐语。非彼此间相交极深者往往会在他们交谈时听上半天还不知所云如坠五里雾中。这套暗语几乎就如同发电报用的密码天书一般。象如今自己手中这份李高阳发给张霈伦的电报,李绍泉便是看了半天还不解其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