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颗扭扣模样的金属粒,从许乐的手中散飞到建筑物内部的角落之中,噗噗沉闷轻爆声中,金属扭扣纷纷炸开,就像是婚礼上的汽球被宾客们愉悦的践踏作响,细密的蓝色电弧乍现乍没,低强度电流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密闭自融电磁场,瞬间摧毁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芯片,宪章光辉里的无数只眼睛就此失效。
终于暂时摆脱了联邦小眼睛战斗部队的追杀,他急促地喘息着,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快速检查了一遍装备和防弹衣。防弹衣内衬里的硬陶片已经出现几处碎裂,能够起的作用已经不大。
在战斗中他渐渐掌握到了封余说的那种感觉,只不过在每一个藏身地停留不超过两分钟,并且不能让中央电脑计算出轨迹和逃亡习惯,这种感觉真的很累。
刚才在大厦后巷里响起的枪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膜,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缓缓眯起眼睛,眼底情绪异常复杂。
离开相对安全的野生动物保护区,是因为他不可能做一个藏于山间数十载的野人。回到城市当然不是想送死,而是是想寻找一艘飞船,一艘只属于自己的船,离开这颗星球。
他有信心,只要和宪章局大楼拉远距离,就像当年东林大区宝贵的四分十二秒,那么再也不会被中央电脑发现行踪。
除此之外,许乐并不否认艰险逃亡路上的所见所闻所遇——曾经深爱的联邦已经不再爱自己,万所所指,举世相遗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和无来由的愤怒,所以潜意识里想做些疯狂的事情来证明一些什么。
直到枪声响起,他内心这种癫狂的情绪骤然冷静。
枪声是铁一般的证明,证明他并不是一缕飘荡在联邦内的孤魂野鬼,那么他必须要对那些敢在白昼与鬼为友的家伙负责,再不想办法找条船离开,非得在这个该死的城市里和那台破电脑战斗,除了连累某些人,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所为,不是恶客,而是贱客。
……
……
商场门口的扫描仪无声无息地扫描着民众颈后的芯片,然后将搜集的结果传送到自动检索工作台中,无人观看的光幕上清楚地显示着公民编号数字,而民众们提着购物袋,筹备新年用品,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根本没有在意。
街头临检的警官手中拿着移动式扫描棒,随机抽取路人进行检查,装置准确地报出每个人的公民编号,路人和警官们笑着打着招呼,对于颈后芯片读出的数据没有任何奇怪的情绪反应。
帽檐压的极低,遮住大半张脸,许乐沉默地在街边行走,注视着这一幕幕的画面,感觉有些诡异,这颗星球上大概只有他的颈后没有芯片。
按照封余当年的嘲讽和帝国人习惯性的羞辱,这些身份芯片就像是冰冷的狗链,系在每个联邦公民的颈椎骨里。
从出生开始,那块微小的芯片便植入体内,伴随他们呀呀学语,蹒跚学步,学着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工作奋斗直到最后死亡。与之相伴,芯片扫描无时无刻,在联邦所有地方无声无息或平静的进行,这已经变成了某种生活方式,深深地楔进每个联邦人的生命之中,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或者不适应,甚至绝大多数联邦人直到死亡都没有想起自己的颈后有一块冰冷的金属芯片。
以前的许乐同样如此,除了第一次抵达首都星圈,紧张走过空港扫描通道之外,他从来不会刻意记住自己进电影院,进商店,进教室,进军营进所有地方,都会被宪章光辉在身上扫拂而过。
直到现在,他正式成为宪章的敌人,才注意生活之中无处不在的细节,颈后没有芯片的他,才开始回忆起有芯片时的生活,并且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充满机械味道的冰冷。
这种味道不好,许乐低着头走过街边的草坪,绕到一幢小楼后方,推开门走了进去,因为失血而显得过于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虚弱,薄薄双唇间的呼吸声非常沉重。
疲惫伤势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挣扎,让他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联邦如此之大,却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哪怕仅仅是卑微的站立请求,那么这幢小楼会容纳自己吗?
许乐缓慢推开侧门,揣在口袋里的右手轻轻抠着扳机,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自嘲,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想奢求什么,证明什么,真的是很荒唐的想法,只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
仿古木门推开,没有看到意想中的利孝通,他的表情和脚步同时一僵,在地板上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
近海风格的华美餐桌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妇人,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礼服,眉眼间自然流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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