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若望做着手势,对当场负责人示意停止。
负责人下意识地寻找霍亦洁,但霍亦洁的状况,只比她四哥更差。她的脸白到虚无,唯刺着我的一双眼睛,越发血红。
这时,我在霍亦琛脸上看到了绝无仅有的神色——事实上,在他生命的最初三十几年,以及之后的几十年,我再没看见过那样的神色了。
就仿佛天空刚刚在他面前碎裂,乱石飞舞,岩浆爆裂,他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世界毁于一旦,却无能为力。
我再也坐不住了,第二个走出镜头,到了霍亦琛面前。
亦烽没等半秒,跟着我一同过来。
“怎么回事?”
关若望想将手机给我,霍亦琛先将它砸向地面。我都不知他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玻璃四溅,他用双手捂住了脸。
亦烽掏出了他的手机:“告诉我该看哪里。电话?邮件?短信?新闻?”
“随便看哪里。”关若望神奇般地保持着冷静,尽管那苦笑更似哀鸣,“已经到处都是了。”
在那一刻,亦烽毛发尽立。这在高速公路上飙出飞机速度的男人,竟被吓呆了。
我生平所知的两个最勇敢沉着的男人,一前一后地,在我面前坍塌。
被未知的恐惧不断啃咬的我,试图抢过手机。
亦烽并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知,有多少人曾在一生中有坠入水中被淹没窒息的经历。我没有。我只是慢慢地沉入水底,我知道海藻攀上我的脚,越缠越紧。我听到鲨鱼在不远处磨牙吮血。我大叫,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更奇怪的是,我还在浮力的作用下,却仿佛一瞬间失重。那是,我失去了生命的重力。
在谎言的水域中,我曾不确信自己的存在。
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任何的毁灭当成一种救赎。
于是在那时那地,我被毁灭,也被救赎了。
「V」杂志网站头条:
今日“霍氏特影”爆出惊天消息,有知情人士称,刚刚喜得千金的霍氏四太靳雅笙竟是个假货!据悉,两年前遭遇重大车祸的四太其实已经不治身亡,而现在四少身边的正是昔日插足家庭的第三者。啧啧,想逼宫正室的小三不少,鬼迷心窍到直接整容又改名换姓冒充人家正室的小三,该说是天才呢,还是实在不要脸呢?
八卦网站的爆料被秒删,但已被无数人截图留存并传播。「V」杂志所有打理账号的编辑都宣称,对此事毫不知情。
全网指向这条消息的链接,在一小时之内已超五十万条。在场娱记简直提前过了圣诞——爆料的主角们,一个不漏地全在眼前,这可跑不了了。
如果说还欠撒一把戏剧化的盐,那么就是霍亦洁将手机甩到我的脸上,厉声质问:“这是真的吗?你说实话,你说啊!”
我发髻散了,我想自己站稳不要晕倒。我最后能发出的音只有喊保姆:“把宝贝带走……带她回家……”
说到危机公关,没有人比霍桐和关若望更内行。在半个小时之内,关若望已让这条爆料全面蒸发。霍桐则娴熟地应对记者,她德高望重的女慈善家形象,使她一向被视为霍家最值得尊敬的人。
事后,我们才得知,如果不是堵截及时,还有一条跟帖,蓄势待发。
「V」杂志网站头条:
网友力量很大哦。确定是小三无疑。名叫沈珺瑶,某校美术专业学生。前几年传过绯闻、幽会酒店的就是她。
这后续爆料字字真言,有我的名字与身份,幸而在发出前被打灭于无声之中。第一条爆料至少只是无主问句,空穴来风,更别提这“互换”内容比小说还要离奇,看客中相信与不信的人,大约还是对半开。负面影响,已降低到最小。
事件进一步解决的策略,以霍亦琛的作风,当然是要开个危机会议的。
按照他的惯例,危机委员会的成员,自然也一定不会包括我。
霍亦琛吩咐我在房间里坐着,不要说话,不要走动。
“事情在我们的掌控中。”
“哦,是吗?掌控得还真好,秘密真的一点儿都没泄露出去呢。”
霍亦琛对我怒目相视,但他很明白,事已至此,的确没任何立场再拒绝我了。
新组成的圆桌会议为四个人,那两兄弟,再加关若望和我。
“我要说出真相。”我对三个男人说,知道他们中至少有一个会支持我,“就算不是我们喜欢的方式,但毕竟消息开了头。把全部事实说出来,人们会理解的。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只是命运作弄。”
霍亦琛摘掉了他的手表,这是他焦虑的一个表现:“否决。”
我很想砸掉他的手表:“你凭什么……”
关若望打断我:“附议。”
是啊,关若望怎么可能不同意霍亦琛呢?
他正言道:“人们没那么多时间去理解你的‘故事’。只要你承认了你是第三者,就没有解释,就是死路一条,所有解释都将被视作借口,宝贝从此只能是私生女。”
我那时像只生气的河豚般鼓着腮帮子,看了亦烽一眼。
后者半倚在床上,成功接到了我的信息,悠然开口:“各位,我们干吗去在意围观群众的看法?只要妈理解,大哥理解,宝贝就是宝贝,谁也不能在她的宝座底下动土。”
我旋即意识到,对我的支持,迅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霍亦琛第一个发难:“等等,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哥哥冷笑:“因为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失败的领导,根本管不住底下人的嘴。”
“不如我们先来讨论最重要的问题……”霍亦琛捏着表带,“是谁把这事说出去的?”
霍亦烽匪夷所思地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吗?”
“她从靳雅笙变回沈珺瑶,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吗?”
有人拿刺刀猛地戳进我的小腹,五脏六腑滚进了无数冰粒。
霍亦烽面容变色,半是慵懒侧卧的身体这时板直:“你认为,我会用那些恶毒的字眼儿去公开羞辱我爱的女人?”
他弟弟几乎已经认定他是罪魁祸首:“我又没说你能做出完美计划。有得必有失,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关若望适时出来调停:“好了,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手扶着额头,“如果真要和盘托出,那我建议,至少还是修饰一下故事。”
眼见话题回归正轨,我回到讨论。
“我失忆了,这就是事实!还需要怎么修饰?”
“没人相信。”关若望看着我,“至少当时我就没相信。”
是啊,他把我甩在一架飞机上,说我的丈夫决定不要我了,而且不会告诉我原因。
“而且你这千夫所指的身份,想要逃脱,就要让你成为故事中值得同情的一方。”关若望细细思忖,“‘精神病’怎么样?同意否?”
霍亦琛点头:“好主意,我当时本来就以为你是人格分裂的。”
“不行。”我口干舌燥,“你们不能散布消息说我是精神病!宝贝很快就识字了,难道让她看见新闻里说妈妈是一个不正常的疯女人吗?”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难道你还指望跟宝贝一起生活吗?”关若望点醒我。
我惊愕,不行,绝对不行。
“你们不能把我跟女儿分开!”
亦烽这时站起了身,他将近190厘米的身高,让室内登时矗立起一座石碑。他踱步到弟弟面前,低头盯他:“所以,这才是你的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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