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苏诺什么的贱人去死吧,我要给你做一条最美的裙子,教你变成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下个月四哥回家时,让他看看冷落你是犯了多大的错误!”
是啊,我当然记得这个晚上应该是要全力安慰霍亦洁。看起来我也成功了,但这些我都不关心了。
我只听到了一句话。
霍亦琛要回来了。
我的丈夫要回家,而我这个做妻子的,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婆婆慌乱地闪避开:“我当然有告诉过你啊!啊,没有吗……哎呀哎呀,瞧我真是年纪大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啦,只是忘了提起……我最近很忙的,还要筹备慈善晚宴……哎呀雅笙,你也应该帮帮我!”
霍亦琛回家,很大原因也正是这个“慈善晚宴”。是救助什么的慈善我并不知道,霍家显然也没人关心。
只有霍亦洁兴奋地说要亲手给我做一件礼服。没几天,她就把她画的几个草图伸了过来,叫我选个喜欢的。我一一翻看,有淡紫如霞的垂坠流苏裙,富有光泽的丝绸镶边,经典而优雅,最惹人怜爱;银白溢彩,呈现硬朗几何线条的荷叶裙,腰间两侧镂空,花纹细腻,刚与柔的矛盾,最耐人寻味;蓝色知更鸟印花大摆裙,膝盖往下拼接威尔士亲王格纹,艺术前卫,最夺人眼球。
说是让我选择,但其实六小姐的心意已决,已经帮我选好,必然是不容我置喙了。
要不然她不会在银白荷叶裙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金星。
我本来也无所谓,也就顺了她的意:“……那么,就这个吧。”
见我顺利上钩,她将草图簿抽走,黑眸跳动斑斓光点:“明智的选择!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呃……”对衣服我不计较,但关于别的事还想再多问一点儿,“妈说叫我帮她筹备晚宴……”
“妈这样说吗?”霍亦洁颇感诧异,转念一想也合理,“是了,这次晚宴四哥回来,妈最想讨四哥欢心,肯定想好好准备。”她走回工作台,“这些晚宴什么的,对外都是霍家的场子,都尊妈是女主人。但谁都知道,真正操办事情的是二姐。二姐天生就擅长社交,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妈是百般忌讳她,唯这一桩事情乐得闭起眼睛给她做。”
这时Mandy和Brandy抬出了事先购置好的布料,摊开供霍亦洁比画。霍亦洁选出一卷,按照大致形状围在塑料模特身上,许是不太满意,皱了皱眉。模特空洞的眼睛中若有眼珠,看得到她的轻蔑,应该会感到很不舒服。
“说到底,外面人养的孩子就该给主家干点儿活计,这样还算是抬举她了。”
霍亦洁说着,将那卷白布嫌恶地丢在一边。Mandy马上换了另一卷银泽更纯的,放在她摊开的手里。
二姐名叫霍桐。
在我残存的记忆里,似乎有她隐隐约约的影子。从以前看过的相册里,感到她是个硬朗与妩媚兼具的女人,俊眼修眉,英气勃勃。只是那一身气派太过倔强,又让人不免猜疑坚硬铁甲下面隐藏着刻骨忧伤。
从她没有排“亦”辈,就能看出她在霍家尴尬的处境。但她进了五个孩子的“金木水火土”,占据木之主心。而且后面的弟弟妹妹们,叫她一声“二姐”。这些也算是主母开恩,留了半分情面。几十年下来,霍家内外对她的称呼各有不一,极拥护婆婆的,会歹毒地称二姐为野种、私生女。
当年,公公的第一任妻子死去不久,他刚与婆婆胡之文结婚。有一天,不知是何人突然跟婆婆告状,说他外面一直有个情人。
彼时,婆婆与公公婚后两年没有生下子女,他们之间的气氛因此僵硬难解。那时,公公开始与一个当红女明星出双入对。对外称是朋友的关系,但没有事业合作却常常共进晚餐,明眼人都知道所谓的朋友其实早已是枕边人。这段私情开始的时间,甚至早于他第一任夫人的病故。时至今日,婆婆仍对娱乐圈中人很是忌讳,正是因为那桩韵事。
更让她难过的是,不久那个女明星便怀孕了,胎检是个男孩。巧合不已,就在那时,她自己也怀孕,胎检是个女娃。
老天不公,让第三者得逞。风言风语一时沸腾,人人都说霍家主母马上就会换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发生了第二桩巧合。
妻子和情人的预产期相差不远,两个孩子降生的时间也仅差了几分钟。情人先生下孩子,竟是女儿;妻子随即也传喜讯,却是儿子。
霍桐与霍亦烽的出生时间相差无几,受到的待遇却完全不同,一个无人问津,一个普天同庆。
这真是命运奇妙,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公平。
从那次开始,婆婆竟得了送子观音几十年的眷顾,接连又诞下一个儿子和一对龙凤胎。有自己的儿子做倚仗,婆婆终于挺直了腰板,拿出了她的正室范儿。女明星则一败涂地,独自带着女儿,从没有进过霍家的门。
后来,公公病重,求婆婆接受二女儿霍桐,承认她是霍家的骨肉。
婆婆显出大度的样子,亲自将二姐接进了霍家。在公公床前,她对二姐亲厚,视如己出。而在公公看不见的地方,她对这个外人生的女儿极尽虐待之能事,将当年自己因女明星而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在了幼女身上。
“倒是不会真的打骂她啦,那样做太明显。”霍亦洁幼年时曾听保姆绘声绘色地形容,“只是到处敬告他人,说二姐精神有问题什么的,又说她是恶鬼附身,叫大家不要靠近她。”
“恶鬼附身?”我不禁怔忡。虽然无稽,但对于鬼神之说相信的人还真是很多。
霍亦洁两肩一抖,眉间有阴色:“那时我还很小,被添油加醋的谣言吓到夜不能寐,见到她就会尖叫着躲开,好可怜呢。”
这“可怜”二字,多半是六小姐用来形容她自己的。可不知怎的,我却隐隐地同情起二姐。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看她,那她长大得该有多么艰难?
“有天夜里我好端端地睡觉,突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白衣服的女人,妖精似的。我却很勇敢,拿起床头柜的花瓶丢她,她砰地被砸中,倒了下去。”霍亦洁选定布料,用尺比着做出一条线,“那样子还蛮可笑的。”
“……你说的是二姐?”
“是啊,来找她的猫还是什么。”当年还是幼女,如今回忆起来,霍亦洁似乎有点儿过意不去,但又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她没有受伤。我见许多小孩子用石头丢她的,她一声也不会出,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许是我眼神里的苛责太明显了,她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低头思忖半晌。
“不管怎么说,二姐十八岁时被妈送出国去念书,她的生活就转变了。”故事讲到这里,霍亦洁又显出鄙夷,“听说她在国外也颇当自己是大小姐,只跟富贵家的孩子交往,拿名牌手包,开豪车,出入上流聚会。前几年回到国内,无时无刻不以名媛自居,继续做女主人,专职社交。”
因此才乐于坐镇霍家,迎接八方宾客,结交显贵人士。
“她谈过几个男朋友,但都不长久。依我看哪,就算没有什么恶鬼附身,妈妈做小三,命也要报在女儿身上的。”
作为霍家仅有的两个女儿,即便嘴里叫着二姐,霍亦洁对于霍桐却全没有姐妹的温情。对她来说,兄姐里头只有哥哥们才是亲的。而那唯一的一个姐姐,只是夜里会闯进她卧室的幽灵,活该被砰地一声击倒。
“我们几个,只有四哥对她还算客气。”霍亦洁说,“不过四哥那个人有他自己的理由,他喜欢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