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十日，宫玄果然来了，仍旧一身红衣，风尘仆仆，手里提着一个满是血迹的麻袋。上一次在雨中未看清他容颜，如今看来，剑眉星目，一张脸棱角分明，竟生得十分俊俏，与泽青不同的是，他眉宇间自有一种傲气。只不过他今日脸色并不十分好。

    我拿过他手中的麻袋，打开，是一条通身呈黑褐色，其间杂以黄绿色锈点网状图形的蛇，颜色极为鲜艳，头呈三角似烙铁，尾为白色，长达六尺。却是莽山烙铁头不错，此刻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竟然还活着。我不得不佩服起眼前这个男子来。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白瓷瓶递过去。

    他方才接住药瓶，我突然扣住他手腕，探向他的脉搏，他警觉用另一只手来挡，我手作游蛇而上食指点在他腕骨上迫得他放手。脉象微弱，起伏不定，是蛇毒未清，不止如此，好像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看来此行果然凶险至极。我放开他的手便要去扯他衣襟查看伤势，他身子往后一退，以手作掌来挡，我手往上一移，五指齐下，连点在他阳池、阳谷、腕骨、后溪、液门五处，手掌借力猛地一推逼他撒手，顺势便去揭他衣领，奈何他又逼上来，我手掌猛地击出，劈开他的手，两指并拢封了他的穴道，这一推一挡之间，已过了数招，我惊觉他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卓人。

    扯开他的衣领便可见他腰身上缠了绷带，但没有血迹，想来是伤在后背，又将他的衣服往下拉了一截，果然后背的绷带有大片鲜血晕湿的痕迹，并伴着浓烈的药味。我将他的衣服拉回去，忽然想起他刚才只用右手来挡，却未用左手，于是又抹开他左手袖子，手臂上多处擦痕，腕上三寸的地方缠了绷带，晕出血来，绷带附近的皮肤有些淤青发肿，想来被蛇咬的就是这里。大抵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紧紧拢着眉头，苍白的脸有些泛红。

    我撤开他的手，解了他的穴道，转过身去，“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公子何必拘束。”随手抽了两张黄纸，从药柜中取药然后包好，又提笔蘸墨写下一张方子再从抽屉里找了瓶伤药一并递过去，道：“这是给你的，伤口虽然处理得及时，但仍有余毒未清，仍需要好好调理才是，记住，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若吃完了可照着方子去取药。”又指着瓷瓶说，“这伤药是我自己研制的，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还是极有效果的。你后背的伤虽不知从何而来，但伤及肺腑，伤好之前最好不要动武。”

    他接过，道了一句：“多谢。”转身便走，行至门前，我开口问道：“素心大胆问一句，堂主要救的，是什么人？”

    他驻足，侧过头来，“这个，就不劳沈姑娘费心了。”

    宫玄走后，我将匕首以酒消毒，取出长蛇，捏在其七寸处，取了蛇胆。

    我在心中盘算着，以蛇胆入药，不出一月，就能看到效果了，如果这次真能治好泽青的眼睛，该有多好。

    然而，不过第三日，我就接到了师傅的飞鸽传书，信上只有六个字：师门有难，速回！行书潦草，看来写得十分仓促。

    我离开师门已经三年有余了，初到南山的前两年师傅还会遣弟子来看我，给我送些东西，第三年，已经没有人来了，我一度以为，师傅已经忘了我。如今这信来得突然，相必江湖真的有大事发生了。

    可是，泽青的治疗耽搁不得，我一时无措。在山中拖了一日余，泽青看出我心绪不宁，劝我说：“你担心师傅，就放心去吧，这里还有莲儿陪着我呢。”他向来这样体贴我。

    我思虑良久终究决定回缙云一趟，再三嘱咐好莲儿，还是放心不下，又将药用细节一一陈列于纸张，这才收拾行李离去。

    我在山下小镇买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到嘉陵江时，已是薄暮。